世界不过就是如此,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在八月的尾巴,兰丹植回到了家乡,于是某个高中毕业班的教室多了个苦读的少年,而昔日警校的操场少了个投篮的身影。
重新开始,未尝不可。
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沈铎不相信兰丹植真的会走,可他确实走了。
□□的头像变成灰色,手机号码变成了空号。
期末考结束时,沈铎在兰丹植家楼下花坛边坐了一夜,天亮后才离开,留下了一地的烟头和十多个空啤酒罐。
那个暑假,沈铎没有回家,他在兰丹植家附近的网吧找了个网管的工作,每天晚上九点上班,第二天早上七点下班。工作不忙,换换鼠标键盘,叮嘱不要把烟头按在沙发上,偶尔也帮着重启下机器。
网吧打工有个好处,那就是十二点后可以随便上网,可沈铎很少上网,没人的时候就站在网吧门口,靠在门柱上抽烟,这个位置,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兰丹植的卧室,可惜那扇窗户里的灯一直没有亮。
开学后,沈铎回到了学校,不再提以前的事,人也变得积极了起来,天气好时会去打篮球,天气不好时会和许诺盘腿坐在床上下围棋,他的围棋下的越来越好了。
大多数时候,会打电话约王一心。
刚开始时,女孩拒绝接听电话,沈铎也不急,不接电话,我给你发条短信,短信里也不提有营养的东西,有时候是转发下信息台的天气预报,有时候是一条冷到不能再冷的笑话。偶尔也会在女生宿舍楼下坐一会,只是一会,一根烟的时间。
平安夜的傍晚,沈铎照常在女生宿舍楼下吸烟,吸完烟要走时,王一心下楼了,什么也说,静静地站在沈铎面前。
沈铎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一心叹了口气,先认真的人先输,于是转了个身,走了。走的方向却不是回宿舍,而是往操场的方向。
沈铎没有犹豫,追了过去。
操场上很多人,或情侣,或好友,三三俩俩的放着烟花。
走到第三圈的时候,王一心开了口,她说“沈铎,我们重新开始吧。”
沈铎侧着头看了看王一心,女孩头发长长了,带着白色的兔毛护耳,系着红色的绒毛围巾,臃肿的羽绒服也遮不住曼妙的身材。
于是,沈铎点了点头,拉住了女孩的手。
你看,重新开始,一点都不难。
重新开始,真的很难。
罗烈第一次毫无愧疚的坐在了李兰迪面前,说说小时候的趣事,回忆回忆曾经的囧事。
是谁打破了个隔壁布朗叔叔家的窗户,被追了三条巷子?
是谁在朵莉小姐的白色裙摆上画了只乌龟,被罚抄了十页的圣经?
是谁为了五英镑给约翰叔叔修建草坪,结果烧坏了割草机反倒赔了十英镑?
是谁因为换牙掉了门牙不肯出门见人?
你看,我参与过你的过往,见过你光屁股的模样,知道你的一堆糗事,曾经的我们两小无猜,曾经的我们相亲相爱。可是为什么这一切,就像是一个七色的泡沫,越是斑斓,越是容易破碎。
曾经的你,穿着烫熨笔挺的小西服,里面是洁白的衬衫,系着可爱的领结。而今的你依然穿着西服,可是里面白衬衫的领子敞着领口,上面依稀残留泛黄的印记。
曾经的你,喋喋不休,会和我说拜伦和雪莱,会说“明暗日夜继,唯有以梦替”。而今的你依然滔滔不绝,可是说的更多的是谁谁谁挪用了工程款,谁谁谁吃了回扣。
可是,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喜欢你抽烟的样子,烟雾从嘴角溢出,模糊了你的容颜。
我喜欢你喝酒的样子,啤酒的泡沫挂在你的唇角,留下一圈圈挨门的痕迹。
我喜欢你说话的样子,眉毛都在跳舞。
你看,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记得曾经的你,喝酒时会微微蹙起眉头,喝多了胆子会变得很大,会指着我的眉心大骂我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