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与危重明显就不是一个重量等级, 御医显然已经悄悄和顾文亮说过实情了。
顾文亮在姜永琏耳边轻声道:“陛下,要不要到周首辅府中探视一番?”
姜永琏惊得站了起来。对于大臣来说,皇帝的“视疾”是国家重臣才有的一种荣耀,可以看作是对病人临终关怀,顾文亮从来就不是孟浪之人,这么说已经回天乏术了?
姜永琏面色沉重,道:“立刻准备吧。”他对沈玉书他们几个说:“你们也一块去。”
一个时辰后,姜永琏的车驾抵达周府。宫中早就派快马提前知会了消息,周府上下也做了些准备,家中的男丁俱在门外跪迎,病势危重的周孝礼身穿朝服,在儿子的搀扶下勉强地跪在了外面。
姜永琏下车的时候就震惊了,周孝礼病弱的躯体裹在极显郑重的朝服之下,这个帝国的老臣子在病危时仍用最标准的礼节迎接皇帝的到来。姜永琏愣了一下,才赶紧让人用担架将周孝礼抬进房间。怪不得都说皇帝一视疾,大臣们就离死期不远了,病人经受这样的折腾,能不加速病情吗?
当朝首辅、一品大员的府邸只是很普通的三进院落,里面的陈设也并不奢华,周孝礼有好几个儿子,他们陆续成家立业,家里小辈们众多,住宅已不算宽敞。
姜永琏在内侍等的簇拥下穿过垂花门,步入正房。周孝礼还想挣扎着起来,姜永琏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支起上半身,赶紧上前拦住。
姜永琏坐在病榻上,倘无意外的话,这将是君臣的最后一次对谈了。一般来说,二品以上的大臣临终都会有遗疏上呈,像周孝礼这样的大臣,临终前更会有所建言。
周孝礼到这个时候了记挂的仍是国事,闽郡受灾深重,赈灾银粮尚无着落,老臣子为灾民忧心忡忡;紧接着便是一番恳切的谏言。姜永琏登基不久,对朝政热情时有时无,周孝礼更是放心不下,说到动情处,已是老泪纵横。姜永琏深受震动,流着泪答应他自己以后一定勤于政事。
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在两天后与世长辞,他临终前未曾向皇帝言及任何家事,而他的长子此时尚在边远的贵州,此时尚未接到噩耗,更不要说在病榻前尽孝。姜永琏破例辍朝一日,以示哀悼。
宁哲宗去世前曾经留下他最信任的两人辅佐姜永琏,一个是李进喜,一个是周孝礼。宁哲宗识人还未到十分昏聩的地步,虽然李进喜完全不能用,但周孝礼却已经算是朝中的一股清流了。他不招权纳贿,也不结党营私,每日费心地替国家补漏洞,可是这个国家的问题太多了,他一个人实在补不过来。
其实以端王的学识修养,原主当皇帝是绰绰有余的。姜永琏不但继承了原主的一切,还拥有非常开明的思想,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完成皇帝的本职工作了呢?姜永琏一开始也想不明白,徐贵妃事件之后他才渐渐明白他身上不具备当皇帝的心理素质,欠缺帝王的魄力和手腕。
如果说知识上的不足可以通过学习加以弥补,性格上的短板则难以改变。古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复杂政治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心理素质,是姜永琏前世作为一个普通人难以体会到的。姜永琏也不打算强求。
现在姜永琏成了这个帝国的掌舵人,用现代一点的词汇来描述的话,姜永琏可以算是大宁朝的法人代表兼董事长,对大宁朝的兴衰负有全责。姜永琏这个董事长显然兼任不了ceo,他只要在重大问题上进行决策就行了,具体朝政交给信任的人处理就行。古代将这种情况称为“垂拱而治”。当然,类似情况下失败的例子也很多。这事要是搞不好,有很大几率会出现佞臣,甚至可能是权臣,而皇帝难免沦为唐玄宗或者汉献帝等人的下场。
政治,像是在刀尖上起舞的游戏,倘若你没有办法掌控那把匕首,它终将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刃。
姜永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正当他擦亮眼睛找副手的时候,周孝礼忽然去世,他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了。
闽郡受灾了该怎么办?自然是该赈灾,给钱给粮,渡过难关。但问题是,拜哲宗皇帝所赐,大宁朝的国库十分空虚,国库里面现在只剩下八百万两银子。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只有八百万两银子的应急资金,实在是捉襟见肘。
兼管户部的沈伦表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国库拨不出多少银子来,姜永琏思来想去,决定搞一场募/捐,号召宗亲大臣踊跃捐款。而募/捐的第一站他选择的是福王。福王作为宗室的长辈,历年来勤勤垦垦地敛财,家资据说是最丰厚的。
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姜永琏很缺钱,他决定上门哭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明天再修改ing。
从明天起更新时间大约在晚上20:00,日更~.
不能更新会提前在评论中说明哦。
感谢南风,顾知往,笔录等筒子的营养液~
☆、第20章 是真的穷(改错字)
上门哭穷前,姜永琏先干了几件事。要想让大家捐款, 自己也得先做出表率, 首先,他把宫中所有人的用度都给减了, 大刀阔斧地裁掉三分之一,以前姜永琏一顿饭御膳房会上二三十道菜, 现在一下子精减为八道菜, 底下的人听说皇帝如此艰苦朴素感动得都快哭了。姜永琏心里很得意,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御膳房的例菜煮熟后就在炉子上煨着,端上桌看着品相还不错, 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