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在渐渐弥漫,谁又能逃离呢?
而且,大约他辰前才是处在漩涡口的存在。
才是最应该被担心安危的存在。
辰前疲惫而无奈,他闭着眼睛养神,并不欲考虑将来。
穆杳安静坐在师尊身边,乖巧温和,暗藏锋芒。
他的锋芒不是对师尊的,也最是对师尊的。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移动,速度不慢,地势起伏不断,张止澄技术娴熟,并没有让辰前觉得不适。他现在没有内力,也不用无时不刻的修行,故而在颠簸中睡下了。
有师尊在身边,穆杳根本没有睡意,他就那么看着辰前,就觉得分外满足。
真好啊,有阿前在身边的感觉。
时光匆匆而过,一晃眼,几人已两次越过长江大河,翻过数重高山。在莱无之毒效力消失前,穆杳又带辰前去见识了不少味道。美食、美酒、花儿植物、独特茶叶,应有尽有。最后是辰前觉得这样走走停停浪费时间,穆杳才罢休的。
一路走来,辰前都很开心。
现在,经过没日没夜的赶路。摆在面前的,是最后一道河。
河对面,就是一览无余的平原。
洛阳已然不远。
这次的过河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船夫牵着马儿进了船舱,辰前二人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外面。
此时方清晨,连日赶路的众人精神都略有些颓败。辰前才醒来,迎着河风吹了会儿,才彻底清醒。
河风含着腥味,但辰前闻不到了。穆杳不欲让辰前多闻,又不欲打断辰前此时的闲适。
莱无之毒一解,辰前就又是那个冷而淡然的师尊,不复温软样子。
发丝间隐藏的细白耳朵和盘踞在腰间的尾巴,都消失不见。
他就那么坐在窗边,数重的丝绸窗帘被掀起束在一边,风毫无阻碍进来,吹拂在他脸上,将辰前没有被彻底绾在后面的发丝拂动。
辰前眼尖,眼角看到动手用右手端起茶盏的穆杳,赶忙阻止。“别,我喂你吧。”也算是礼尚往来。
辰前从来都对穆杳很好,略微安抚了穆杳因不能动手动脚小小难过的心。
弟子毫无诚意的推拒两次,才不情不愿:“那好啊,师尊喂。”
简直撒娇卖萌一把好手。
偏偏辰前并看不出他的歪歪心思,只当穆杳是不懂事,渴望关怀。十分拿他没有办法,无奈笑着端起茶水。
至于为什么穆杳不能用左手这个问题,辰前根本没细想。
他不想用就不用呗。
窗外景色不断变换,远处山峦平原一望无际。河边只有两三渔家,在晨光中,炊烟缓缓升起。
敲门声突兀响起。
马车前室和后室间有木门阻隔,张止澄只扣扣敲了三下,就规矩停下。
正张嘴等着投喂的穆杳脸上划过不满,但碍于辰前在身边,没有发作。“进。”
其实这实在不能怨张止澄,二人在马车里,张止澄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所以无论何时寻人都不大合适。
他恭敬开门,却没进来。
张止澄清楚主上的脾气,脸上挂着缺底气时独有的笑,也是辰前见过为数不多他的笑。
辰前觉得很惊奇,但神情依旧淡漠。
“洛阳传来消息,说是,家主在找您。还…”张止澄已经说不下去了。
穆杳皱眉,连辰前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穆杳不带感情的命令。
张止澄这才咬牙继续:“不见到您,就不吃药。”
感受到陡然降低的气压,张止澄暗自叫苦不迭。
这在柳王白三家根本不是秘密,王家的家主王景垣,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需要靠各种名贵药物吊着性命。但他果决狠辣、高傲自负,向来不允许他人在他面前提起病弱之事,至于王家自己人,则是背后面前都不允许。
此番不吃药的行为,几乎就是在警告穆杳,必须即刻赶回了。
辰前思量着这句话,总觉得别扭。
哪有拿自己威胁他人的?所以是骄纵狠了吧。
穆杳黑了脸色,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写满不耐,又在辰前看向自己时骤雨转晴,温和的开口:“回话,就说不久即到。”
“是,主上。”张止澄半刻不敢多待,立刻关上了门。
“景垣的病没有好转吗?”辰前开口关心,他是见过王景垣的,这少年也是穆杳母亲叫他会王家的理由。
帮助、扶持。
啧,很有些偏心了。毕竟穆杳的母亲姓王,这王家不论怎么算,都该有穆杳的份。
但穆杳不在乎,那辰前也无所谓。
“有吧,我不太清楚。对了师尊,我在洛阳给你准备了礼物~”穆杳不喜欢听师尊谈及他人,不太愉悦的带过了这个话题。
辰前果然被吸引了:“什么礼物?”
见弟子又是一脸不能说的狡黠,满心都是无奈。
辰前实在玩不来这些花样,但弟子想让他开心,他开心就是了。
弟子现在的模样,本来就让他觉得不错。
聪明而有灵性、热情而明朗,不再是当年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是什么时候好转的呢?辰前不太记得了,不过没事,好了就行。
金陵城郊只有一个人的牡丹园里,那个锦衣华服然而失语古怪的男孩,实在,让人怜惜。
偏头就见弟子委委屈屈不好意思的模样,翻脸极快了。“师尊,咱们怕是要快些赶回洛阳了。”他原先跟辰前说,要好好玩玩这山水的。
“没事,早些回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