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马皇后织草鞋的功夫炉火纯青, 大受皇帝陛下青睐,可盛迟暮没想到,皇后给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织了一双草鞋!
虽说那藤条看着精致, 做工细腻, 成品模样玲珑,上头编的复瓣桃花栩栩如生, 但盛迟暮还是觉得这件礼物掺在一对贵重的珠玉锦绣里,显得十分扎眼。
马皇后捧起这双草鞋, 笑道:“皇上可是很喜欢, 我送给小孙子, 他也会喜欢的,这个还做大了点,要等两三岁的时候才能穿。”
盛迟暮微微赧然, “太子,也穿过您做的鞋么?”
“任胥?”马皇后会心一笑,“他小时候,我倒学过两年女红, 做过几件颜色艳丽的衣裳,并着草鞋都给他套身上,他得意洋洋地跑到太学里跟那帮同窗炫耀, 结果……回来以后,说什么也不肯再穿了,非要剪了我给他做的衣裳和草鞋,他父皇还骂他不识货。”
盛迟暮想到任胥穿红挂绿的模样, 一团喜气的孩子脸,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马皇后看得惊奇,儿媳在自个儿跟前一贯不苟言笑,举止温婉,行无错漏,怎么今日竟……原来是为着任胥。
儿子能有这本事,马皇后自是欣慰的,与盛迟暮闲聊了几句,吃了两盏茶作势要走,盛迟暮要送,皇后将她拦住,悉心道:“不用了,我可没这个小乖孙金贵啊。”
盛迟暮被说得不大好意思再送了,皇后此来虽话说得不多,但含义明确,她盼着盛迟暮能生一个皇长孙,而且有意无意地提及,若是这次生的小郡主,这些东西也备用着,以后留给小皇孙。
明明只才四五月大,临盆之日还那么久远,盛迟暮无端端担忧起来。
任胥受到小程的请柬,邀他到集雅轩叙话。
上回这里头闹了刺客,小程嘴巴紧,但底下人却松散,到底是将事情捅出去了,程家人战战兢兢,唯恐殿下身有不测,又上报了晋安帝处,皇帝一听,心道天子脚下竟有人对储君行凶,这还了得?遂大袖一挥,让人彻查集雅轩。
这一查,便揪出了幕后黑手。
任胥回长安后没几日,晋安帝便得知,原来外邦势力一早控制住了长安一些商埠,这集雅轩就是萧战部署在长安的手笔,在任胥遇刺没多久后,萧战入长安求娶任长乐,时间恰是凑巧。只是当时没人多想,晋安帝也没得到消息罢了。
一经查实,晋安帝当机立断,扣押了上百可疑人,暂且关入牢狱再行定夺。
程令斐找任胥来,不过是为了诉苦,程家人对任长乐成见极深,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任胥听罢,托着下巴漫不经意地回道:“程阁老我清楚,年岁大了,人有些迂腐,你爹那人就是得了程老的真传,至于你们兄弟俩,你哥倒还和程大人有几分相似,你说的话不顶用,不如让你哥回来一趟。”
“他远在千里之外,回来?也太久了。”程令斐念及自己坑害亲生兄长一事,多少有些惭愧,更不敢再为了这事求程令严。
任胥黑白分明的眸微一闪动,“父皇说,等到前方大捷之后,便为你们办婚典,你约我来,难道是想……”
程令斐点头。
任胥眼光一沉,“你要想清楚,你不是沙场将军,去了也不过是个新兵,来回又是数月。盛家军如今势如破竹,大破羯族指日可待,稍待数月,即便僵持不胜,你的婚事我替你揽着。”
没想到任胥这么够意思,程令斐来不及道谢,任胥邪气地勾了勾唇角,托着下巴瞅他,“嗯,你和任长乐……到什么地步了?我怎么听说,她和你……嗯?”
那副探究的眼光,让程令斐心中咯噔几声,整张脸红了个通透,“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你别想歪。”
“我一猜也是这样。”任胥清楚任长乐那个性,多半为了威胁晋安帝下旨赐婚刻意胡编的。
只是某晚,公主和小程公子在某荒郊野外,喝得酩酊大醉,公主倚在他肩膀上,酒气微醺地说了这桩事,程令斐当晚醉得厉害,没多想,翌日大早爬起来,险些惊掉了下巴,这等事怎么能是胡说的?
可惊讶之外,更多是甜蜜,公主有心托付自己,他再矫情,好像太不男人了,反正好的恶的,终归不是她一个人面对。
任胥拍桌,“你的婚事我说了给你做主,那就不会出差错了,以后等战事平定,你想法子考个武举罢,总这么浪费才华,也怪可惜。”
“谢你了。”
程令斐心满意足,等有了功名前程之后,又成家立业,他自然可以带着公主出府,干脆到外地上任,日后程家那些鸡零狗碎之事,他便再也不用插手了,也不必动辄被家丁从巷头撵到巷尾,家法从月出抄到日落。
盛夏转瞬而至。
这是盛迟暮在长安待的第二个年头,但此前从未体会过长安的夏天,比瀚城要热太多了,室内放着冰也降不下温来,盛迟暮还不能受寒,冰块只能放得远,隔着薄薄一道飘着松香的软绡,一会儿便化成了一滩水。
天热时,盛迟暮的身体依旧有着微微的凉意,肌肤宛如冷玉般,任胥恨不得一整日同她腻在一处,盛迟暮也闲得无聊,欲打发时间,就得同任胥坐在小院里纳凉,挺着肚子躲在苦楝树的浓阴里,任胥研磨作画,墨水仿佛都是滚烫的。
任胥看了眼画,低声道:“暮暮,今天画个什么好?”
盛迟暮随口说了蝴蝶,任胥便顺从地勾勒简笔,并敷色,清风吹面,满院鹅黄嫩绿的光影都暧昧地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