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敬启……”伊默嘴里咬着肉,含含糊糊地念,“六月七日,接到南京方面消息……”
不消片刻,季达明眼前的数字就飘忽起来,仿佛凭空拼出一张伊默的脸,他拿钢笔戳桌边的旧报纸,装作思索的模样抬起头,实际上却在瞧伊默。
伊默捧着肘子啃得满手是油,嘴角也全是酱汁,念一句咬一口肉,满足得整张小脸都洋溢着笑意。
“季先生,念完了。”
季达明将第二封信递过去,伊默便也拿起第二个猪肘子。
如此一来,整个下午他们都窝在商会吃肘子念信,伊默与季达明相处时间久了,胆子大了些,敢往他嘴里塞肘子,还敢拿油乎乎的手摸他的脸。季达明实在是太怀恋这种感觉,自打伊默去世,他的人生就宛若苟延残喘,若不是伊默的遗嘱上字字恳切,他怕是活不上几年。
“季先生,这些信都在说从南京来的那批货。”伊默吃完肘子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拿着季达明的帕子擦手,“第一封说驿站的接洽出了问题,第二封说路遇劫匪,第三封却又说已经安然无恙到了天津,这是怎么回事?”
伊默记忆力好,季达明是知道的,此刻装作震惊的模样揉他的头发:“你看一遍就记住了?真厉害。”
“厉害?”伊默疑惑地反问,“季先生不记得我念了什么吗?”
“寻常人听一遍只会有些印象,哪里像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我……再读一遍?”伊默说罢,抬手去够信纸。
“你记得就行。”季达明连忙按住伊默的手,“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家。”
第4章 绿豆汤
伊默惦记着李婶做的晚饭,连蹦带跳地跟在季达明身边,走到半路才想起来问信里的内容。
季达明被问得陷入回忆,在他的印象里这批货的确出了点问题,却不严重,之所以写信之人三次改口,皆是因为他与盗匪勾结,想要把本该运到天津的货倒卖出手。
这是所有商会都无法避免的事儿,百八十个帮工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浑水摸鱼的。
“既然货已经到了天津,明天咱们就去看看。”季达明牵着伊默的手往家走,特意叮嘱道,“你记得带账本,对着数目一箱一箱地验货。”
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温暖的烛火,伊默的脚步慢慢迟疑起来,季达明握紧掌心里发抖的手:“别怕,我带你走。”
伊默反握住季达明的手指点头,声音抖得像是要哭:“我看不见。”
“怪我,刚刚从商会回来时拿个手电筒或是灯笼就好了。”季达明叹了口气,“夜盲症还没好?”
“没好。”伊默往他身侧贴了贴,继而轻轻“咦”了一声,“季先生怎么知道我有夜盲症?”
“天一黑你就看不见,不是夜盲症是什么?”季达明停下脚步,蹲在伊默身前,“我背你吧。”
伊默如何肯,拼命摇头不愿爬到季达明背上去。季达明暗自懊悔自己心急,重又去牵伊默的手,快到家门口时,听见伊默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先生,谢谢你。”
季达明顿时满心欢喜,面上不显,愣是将伊默一把抱起跑进了公馆的门厅,再不顾怀里这人的惊叫,一路冲进前堂,李婶端着碗绿豆汤吓得目瞪口呆,回过神以后赶忙跑上前来替季达明擦汗。
“大热天的,出汗容易着凉。”李婶替他擦完又替伊默擦,“饿了吧?我刚熬了绿豆粥,快尝尝。”
“谢谢婶婶。”伊默惊魂未定,闻着香味凑到桌边,眼冒精光,心里却惦记着事,“季先生,我那个朋友……”
“你说孟泽?”季达明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我派人接他去老宅了,你在商会活儿多,他在老宅也不清闲,以后见着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伊默捏着筷子认真地听,听完笑起来:“没关系,只要他与我一样不用挨饿就好。”
季达明也跟着笑了笑,继而催伊默快些尝粥。他不让伊默与孟泽见面自然是有私心的,万一后者又如前世一般处心积虑地害人,季达明可不觉得自己能再重生一回。
伊默被粥香勾得拼命咽口水,捏着筷子频频回头,硬是挨到季达明动筷才下嘴,虽被烫得直吐舌头,脸上却满是笑意。
“我盛些米汤加冰糖晾着,等你晚上嫌热的时候喝。”伊默开心,季达明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过两天西瓜下来,我就让李婶放到井水里冰,消暑来吃最舒服了。”
伊默听得摇头晃脑,在桌子下晃的腿彻彻底底贴在了季达明的裤腿上:“季先生,在你家帮工真好。”
季达明闻言放下筷子,望着伊默的脸摇头:“还不够好。”
伊默舔着嘴角腼腆地挠头:“够了。”
“不够。”季达明见伊默害羞,忍不住拿脚尖蹭了一下伊默的小腿,把这人吓得猛地坐直身子,捧着碗战战兢兢地吸了一口,他便更加克制不住,捏着伊默纤细的手腕爱不释手地摸,“还是这么敏感。”
伊默听得耳根子都红了:“季先生,你别……别瞎说……”
季达明松开手,转而去揉伊默的耳垂:“痒不痒?”
耳垂是伊默全身最敏感的几处之一,他故意去碰,直把伊默惹得面红耳赤,手指头哆哆嗦嗦拿不住碗,软趴在了桌角。可季达明一上手就停不下来,又是揉又是捏,把伊默羞得捂脸呻吟,连李婶进屋都舍不得停手。
“少东家,别欺负人家孩子。”李婶将几叠小菜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