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苍生于倒悬之类的理由似乎过于宏大了,也许他只是不甘心——但这并不重要,眼下他唯一要关注的,就是怎样才能完成那人交给他的任务。
苏怀瑾定了定神,就维持着原身盘腿端坐在床榻上的动作,开始整理起脑中得到的那些信息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谢长风,是一个道士。
——这样说似乎不太确切,因为谢长风虽然拜在天下第一道派掌门谢玄清门下,但他其实并不跟谢掌门学道,他拜这个师父最直接的原因是,谢玄清是他的养父。
谢掌门为人十分仙风道骨,换句话说,十分不拘于世俗礼教,所以他一直不苛求谢长风入道,也不叫他必须遵守那些清规戒律。但谢长风自记事起便长在苍云峰上,耳濡目染之下气质也极为飘渺出尘,穿一身道袍走出去的话,比那些正经的道门子弟更具欺骗性。
而谢长风虽然没有跟师父学道,却实在是个武学奇才,将谢玄清那身独步天下的武功学了十成十,甚至在弱冠之年便自创“长风剑法”,得谢玄清亲批“青出于蓝”,在与当朝国师一战中代师出战,名扬天下。
其实在那之前“长风剑”就已经有不小的名气了:当今政权凋落,魏国统治者只知横征暴敛,弄得天下怨声载道、战乱四起,谢长风从十五岁下山,便仗剑行走天下,他武功高强,又俊美不凡、生性正义又潇洒,很快便在江湖中声名鹊起,但直到二十岁与那大魏国师一战,江湖中人才得知他居然就是苍然掌门那个传说中唯一的亲传弟子。
然而武林还未来得及恭贺谢掌门后继有人,此战之后,谢玄清已然时日无多。
他年轻时便与国师有过一战,那时两人两败俱伤,都留下了隐患:这些年谢玄清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国师想来也是练了什么燃烧生命的邪功才修为不退反进,但这种做法到底并非正道,反倒让他在与玄门正宗的长风剑比斗中一败涂地。
这一战关乎苍然派上下存亡,为了保证年轻的徒儿能够战胜对手,谢玄清在比斗前一晚将自己的功力全部传给谢长风,之后陈年伤势失去了内力的压制,骤然爆发,尽管谢长风拼命挽留,却也在撑着宣布将掌门之位交给他后便阖然而逝。
谢长风本就在对战中受了严重的内伤,下场后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息,便连续三天三夜倾尽全力为师父疗伤,然而后来谢玄清终究没撑过去,只欣慰地注视着他长笑三声,大叹“吾道不孤”,双眼一闭,再没了气息。
谢长风当即喷出一口心血,强撑着与师门同辈收敛了师父的遗体,身上的外忧内患才终于爆发,在灵堂内倒地昏迷不醒,亏得之前为谢玄清而来的神医圣手尚在苍然,好险才将他救了回来。
苏怀瑾顶替过来的时刻,正是谢长风昏迷两天之后,按理说他现在还应该浑身是伤,可大约是任务福利使身体恢复了最佳状态,他醒来后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反而连内力都恢复了许多。
苏怀瑾看完那些充满了意气风发和悲伤绝望的记忆,也不由有些怅惘。
失去至亲的痛苦他算是经受过的,却并不太懂,毕竟当年的柳氏虽说是他的生身之母,但两人相处的时候只有记忆中那无比模糊的几年,甚至若不是被通知去奔丧,那些记忆他这辈子都不见得能想起来。
但尽管如此,他也似乎能够感受到谢长风心中近乎于崩溃的情绪——那些情绪随着记忆的转移被完整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而且……根据送他来这里的那位上仙提供的资料来看,现在的苍云峰恐怕正面临着一场更加危险的浩劫。
“长风……你醒了吗?”苏怀瑾正想得出神,竹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声音不急不缓,即使他现在还在休息,也不会因此感到惊扰。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谢玄清的记名大弟子明虚的声音——对待徒弟天赋极为挑剔的谢玄清虽然只收了谢长风一个亲传弟子,可因为他不愿入道门,也在本门中收了些记名弟子以继承衣钵,这个明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是苍然派所有弟子的大师兄,也是原本该当的下一任掌门继承人。
这让苏怀瑾对于面对这位宽容仁厚的师兄感觉有些尴尬,他连忙疾走几步打开房门,外面果然是一身道袍的明虚,正满面关切地看着他。
“我没事了,明虚师兄……”
“长风!”还不待他将话说完,明虚就露出一脸显而易见的震惊神色,瞪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怎么……快,进去坐下。”
苏怀瑾不明所以地被他拉到竹屋里按倒在床上,就见对方一脸痛惜之色,缓声劝道:“长风,我们都知道师父仙去对你的打击……可他老人家定也不会愿意见你如此憔悴伤感,他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就是要让你带领苍然度过这难关啊……”
“明虚师兄……”苏怀瑾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为什么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你也知道……我一向自在惯了,根本当不得此等重任。门派上下都以为你才会是下任掌门,我也一直……”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明虚摇摇头,心疼地伸手摸了摸散落在他肩上的发丝,“朝廷是下定了铲除我苍然的决心,我们要么成为魏廷鹰犬,整日卑躬屈膝,要么就只能与当朝公然决裂,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你前日打败了国师,为我们留下了些许喘息之机,但危机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