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回了暖阁里,橙黄的纸窗上映出一众华贵女子的剪影,不知是谁说了什么话,里面响起一连串的笑音。
那天狂风暴雨后,许夫人气若游丝地被下人抬回去,许延头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随着时间慢慢流逝。
终于,许夫人心如死灰不再纠缠,对夫君所有痴情都化为灰烬,她和许延待在府邸的一个阴暗的角落,但隔三差五的打骂仍在继续。
许延收拾完散乱的屋子,擦干地上的血迹,和他的母亲静静对坐,许夫人仿佛连泪水也已经干涸,脸上是一片麻木和绝望。
日子完全没法再过下去了,许延往日都会跟着他娘一起哭,但是这次没有,他不过十岁,眼里却写满了坚定。
“娘,”他说,“我要带你走。”
许夫人一怔,过来抱住他,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流了出来,“我们走不了……他们家不会允许这种丑事发生,我们哪里也去不了的……”
“娘,我一定会带你走。”许延咬紧了牙。
那时的黄髫小儿已经长大成人,远远离开了那座府邸,血淋淋的记忆也已褪色,却无法连根拔起。
他的个子比他的父亲还要高大,五官长成了一副深邃俊朗的模样,许延站在院里,望了眼皎洁的皓月,转身进了屋。
半个月后。
周垣在药房为叶流州诊脉,静了片刻,到他撤回手,叶流州一直没听到对方出声,便问:“怎么了?”
周垣思虑一番后,拆开他眼前的布带,“我要换一味药材,需要重新配药,这几日你就先别戴了。”
叶流州重见光明,不待他多嘱咐,欢快地溜走了,跑进厨房找酒喝,翻出来一壶黄酒,刚喝上一口,许夫人抱着箩筐走了进来,看见他问:“怎么没戴布条?你能看见了吗?”
叶流州一手把酒藏在身后,咳了一声道:“周垣说要重新配药不用戴了。”
“这样啊。”许夫人温和地笑起来,“喝酒伤身,酒还是少喝点好。”
“好。”
听见叶流州应声,许夫人转过身把箩筐放下,在砧板前忙碌起来。
叶流州走上前,看见许夫人将面团捏成一个个精致的花型,“这是桃花酥吗?”
“嗯,给延儿做的,他一向喜欢吃这种甜食。”许夫人问,“你呢,喜欢吃什么我来做。”
叶流州表示不必多费心,跟着许夫人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记下做桃花酥的步骤,等到下午她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在厨房捣鼓起来,费了半天功夫才将面团捏成型,涂上蜂蜜,在炉子的铁架上烤熟。
他端在一盘桃花酥去了许延的屋子,里面并没有人,许延不在。
叶流州随手把盘子放下,正准备出去时忽然一顿,想起来了什么,转回去捏起一块尝了尝味道,一试之下只觉得又咸又酸,犹如啮檗吞针,险些喷出来。
他盯着桃花酥默默看了半晌,找了个空盒子,把糕点连带盘子全部倒进去,准备带出去扔了,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近,此刻再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他连忙四处张望,把盒子关上一脚踢进床下。
许延帮阿仲的书卷拿到太阳下晒着,除去霉味,这会儿把拿几册书卷收进屋,视线落在直挺挺杵着的叶流州身上,微微皱起眉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24章 信件
屋里静了一瞬,叶流州与他四目相对,不自觉地词钝意虚,觉得不能久留,顾不得床下的那盒桃花酥,他边向外走去,边随意找了由头道:“没事转转。”
正一脚迈出门槛,和他擦肩而过的许延忽然出声道:“等等。”
叶流州定在原地。
许延背对着他将书卷堆放在案上整理,头也不抬地道:“你缚眼的布带呢?”
“周垣上午说要换药,这几日可以不用戴了。”
“还有,你鼻子上沾有面粉,身上还有酒味,是去厨房了?”
叶流州没想到许延仅凭一眼就看出来了,伸手一抹鼻尖,果然有白色的面粉。
接着许延转过身,视线扫了一圈屋子,“走那么快,你做什么坏事了?”
叶流州觉得那盒难以下咽的桃花酥马上就要被暴露了,不等对方发现后当面指认,他飞快地说:“你想太多了,我可什么都没做,阿仲找我有事,先行一步。”
他朝许延露齿一笑,便箭步一溜烟消失在门外。
许延看着他跑没影了,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回身继续收拾书卷。
夏日炎天暑月,蝉鸣此起彼伏,热浪蒸得四下模糊,曛得人汗流浃背。
阳光好似融金尽铺于地,院里地面的温度只怕和熔浆并无区别,踏上去都唯恐烫出一脚泡来。
幸而有半院覆着树影,阿仲搬出案几,坐在翠竹底下在纸上描画,周垣整理着箩筐里的药材,抖出沉积的渣滓,时不时和阿仲搭上几句话。
他们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置了张藤椅,上面躺了个人,一脚架在腿上,一脚搁在盛满了冰水的木盆里,裤脚挽起来,露出的皮肤似那霜雪一般,透着股凉气。
叶流州一身长衫,脑袋枕在藤椅上,正握着阿仲的书卷翻看,另一只手细细长长的五指张开,捧着一碗冒冷气的酸梅汤,微微摇晃,可以听见冰块碰壁的声响。
“阿仲,你书上的小鸡啄米画得不错。”他喝了一口汤,牙齿咬着碗边,染着汁水的唇角向上一弯,“读书时想着丹青,以后是想要考取功名呢,还是想要做一名画师?”
阿仲听了放下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