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对坐在教室门边的陈东低声道:“帮我叫下——”
陈东识时务地大声喊:“——顾关山!有人找你!”
沈泽:“……”
顾关山揉了揉眼睛,困得步伐漂浮地走了出去。
走廊上已经颇冷,来来往往的学生早就穿上了羽绒马甲。教学楼窗台上的花盆早就谢作了一根光秃秃的棍儿,来年春天大概会有校工更换。
晴空湛蓝,窗外月季花枝干瘪枯瘦,看上去和一般的灌木丛无二,风声萧索。
沈泽狗腿地问道:“中午你和谁一起吃饭?”
顾关山不知道他为什么狗腿,迷惑地说:“大概……是和丁芳芳她们。周六中午的话,我一直是和林怡和芳芳一起去吃饭的。怎么了?”
“中午我请你吃。”沈泽像是在隐藏着什么,认真地道:“你把丁芳芳和林怡两个人先推一推,我带你去吃一家店。”
顾关山皱起眉头:“——沈泽,我对吃的东西的追求不高。”
“我知道。”沈泽脸色都有些发红,解释道:“……不是什么高端的地方,所以你不用担心,但是真的是很好吃的。”
顾关山为难地拒绝:“算了吧——”
然后沈泽装没听见那句拒绝,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拽出三本同步练习册,一挥。
“第二件事!”沈泽拿着练习册,严肃道:“——我决定好好学习了!但是我发现我做不懂这些数学题,政治我也看不懂,我什么都不会。”
“可你会啊!”沈泽义正辞严地说:“所以你得教我。”
顾关山一愣:“哈?!”
“就这么决定了,你真善良,顾关山。”沈泽在顾关山还没睡醒时就一锤定了音:“我去你隔壁桌坐着。”
沈泽终于在非走班时间,挤进了六班的教室。
窗外风声萧索,顾关山趴在桌上,不怎么搭理他,沈泽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暧昧的眼神——那些人纷纷揣测着顾关山和沈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泽对这种猜测视若无睹,顾关山还没睡够,更是爱答不理。
顾关山写一会儿作业就拿起个小本子涂涂改改,沈泽挠着头做数学同步。
片刻后,沈泽头疼地问:“这题怎么做?”
顾关山打了个哈欠,回过头看了看,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完全没听讲?”
扛把子沈泽似乎真的决定修身养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他点了点头。
“已知三棱锥……”顾关山以自动铅点了点,睡眼惺忪地告诉沈泽:“下面结论正确的是哪一个?沈泽,这是道基础题,基本只是课本的知识——特别简单,绝对不能不会做。”
然后顾关山托着腮给沈泽讲题,声音睡意朦胧,带着种十六岁的少女特有的清脆和娇气。
“空间里的垂直判定是这样的……”她模糊地打了个哈欠,轻轻地用自动铅在沈泽的同步上画起了示意图。
沈泽却几乎没听进去,他在冬日的阳光里看见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水光辽阔,犹如湖泊。
她的瞳孔里有高山和大海,湖泊和河川,在阳光下透明宽广,让看到的人有种难言的心悸。
这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沈泽突兀地想,她的征程极为远大。
“明白了?”顾关山又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在沈泽的草稿纸上划了两道杠以示强调,总结道:“——所以这个答案应该是圈二和圈五。”
沈泽忙不迭地回答:“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顾关山狐疑地问:“我这个人讲题可是从来不讲第二遍的啊,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在走神?”
沈泽立即道:“错觉!”
然后他又急忙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把顾关山不停地写写画画的那个本子拿了过来。
那个本子上写了个很粗糙的脚本,整理了矛盾和冲突,涂改了无数遍,背景是十分冷门且难画的,蒸汽时代的欧洲大陆——基本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的脚本。
难画是因为蒸汽时代社会复杂,衣物繁复,巴洛克式建筑和洛可可式建筑堆叠——省略了任何一个地方都滋味不够,但每一个地方都足够让人上吊:想想束腰,想想那些丝绸裙子,想想穹顶和大理石柱子,破旧的城市街道、雾都的行人和马车。
顾关山头痛道:“我改了很多遍,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在三十二页的漫画里画什么东西……”
沈泽想都不想:“画你自己啊,多么现成的素材。”
顾关山拧起眉头,有点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沈泽措了下词,道:“我觉得你活得很……很戏剧化,很坚强。”
顾关山安静了片刻,她似乎脸有些发红,小声道:“……我不吃这一套。”
“做作业去。”那个女孩小声说:“别整些有的没的。”
直到中午到了饭点儿,顾关山才意识到沈泽黏她讲题黏了一上午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沈泽是想把顾关山顺理成章地、自然地拐出去,和他一起吃饭:这人的套路实在深不可测,顾关山有点儿斗不过他。
沈泽指着和他坐了一上午的小同桌顾关山,对丁芳芳说:“关山和我上午就约好了,我们中午要一起去吃饭,只能让你和林怡先走了,真是对不起。”
顾关山一脸遭受背叛的表情,悲愤喊道:“我没有答应他!”
“她比较害羞。”沈泽那张脸皮厚赛城墙,说谎不带半点脸红:“因为刚刚她讲的题我没听懂,现在她在生我的气,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