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就是这样的东西,它可能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但每个人都羞于启齿,努力粉饰自己家的和平。
顾关山粉饰不来,却绝不认输,她微弱而底气不足地、却又不屈不挠地反抗着。
……
顾关山不知坐了多久,脚都麻了。却突然被使劲拍了一下肩膀——她回头一看,是沈泽。
沈泽吊儿郎当喊道:“你做什么呢?”第一节 晚自习刚结束,整个教学楼里人声嘈杂,秋日夜晚花落了一地,月季叶在风中颤抖。
顾关山一呆:“啊?啊……?”
那十几岁的扛把子少年站在顾关山身边,痞气道:“我去你们班找你来着,怎么在这里吹风?”
“在这儿呆着不冷么——”沈泽在顾关山身边坐下,伸手一摸顾关山瘦削的肩膀:“——哟,这么凉,你是在这儿窝了多久啊顾关山?”
顾关山生涩地说:“吃、吃过饭就在这坐着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泽疑道:“丁芳芳让我来的……怎么了?心情不好?”
顾关山扯了扯嘴角,道:“还行吧……”
“就是心情不好。”沈泽打量了顾关山一下,笃定地抛出解决方法:“——我带你买个好吃的?”
顾关山被这哄小孩般的话逗得笑了出来,柔和地说:“不是,我家里有点破事而已。”
“嗯……”沈泽说,“那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顾关山哧哧地笑着问:“你要带我买什么?”
沈泽:“买你喜欢吃的。”
他太执着了,顾关山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暖,笑道:“——那我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泽:“哦?”
夜风哗地吹过,地上的月季花瓣打着旋儿,课间已过,教学楼恢复沉寂,而沈泽听见了顾关山的问题:
“这栋房子真美啊。”她说。
那甚至根本不是个问题,沈泽不知道顾关山说的是什么,意象是什么,只知道顾关山眼睛里像是有着万千星辰,她的身后有着一千个灿烂的太阳。
他那一瞬间只觉得嗓子都有些发紧,想都不想地道:“是很美,尤其是在月下的样子,月季花都开了。”
顾关山笑了起来,对沈泽说:“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走吧。”
沈泽一愣:“正确答案是什么?我答对了?”
顾关山心情很好地道:“没有!”
沈泽哑口无言:“……”
沈泽跟着顾关山往校园超市走,却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他读过。
《小王子》里说:你如果告诉大人,你见到了一栋漂亮的、红砖瓦的、窗上长着天竺葵,屋顶上栖息着白鸽的房子,那他们根本想象不出这栋房子的模样。你必须告诉他们:“我见到了一栋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他们才会惊呼:“这栋房子真美啊!”
——大人们只会赞叹十万法郎的房子,少年人才在意细节。
沈泽思及这点,看着顾关山心情很好的模样,想着她名字里的关山月……突然一阵压抑不住的面红耳赤。
月下的房子——怎么才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的?
第11章
每个学生一旦开了学,就盼着放假。
上半年还好,假期挤挤挨挨,虽然都短,但从清明到劳动节再到端午,也不算难捱——下半年则像一场噩梦:只有一个国庆节,外加元旦,连个盼头都没有。
元旦这个假期基本可以略过不提,毕竟元旦这个假期是给学生突击期末考试用的,单论这个国庆:国庆放假前要先上六天的课。
六天的课放到初中大学还觉不出有什么,放到满是住校生,还没有大学的住校条件的高中,就要命了。
好在学校也不傻,知道要是连上六天的课教室里得一股酸臭味,索性就把秋季运动会放在了补课的周六上,以防正当好年华的住校少年人的脚臭味杀死同班同学。
侥幸生存的高二六班同学,却并没有对学校的仁慈感到欣慰。
办运动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得写运动员发言稿,意味着得在烈日下排练方队。同时意味着还得排练在开幕式上尬演什么东西。
班会课上,在宣传委员顾关山第十二次否定了班长“不如我们去租点歌舞服,比如说影楼那些纱啊布啊,就找几个班里学舞蹈的女生上去扭一扭”的不着调提议后,班里陷入了沉默。
班主任常老师道:“嗯——咱们班谁是有才艺的来着?”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讲台上据理力争的顾关山。
常老师:“……顾关山这种不能表演的除外。”
所有人安静如鸡,望着常老师,一个毛遂自荐的都没有。
常老师:“……”
丁芳芳小声道:“我们班哪里有才艺啊……”
六班全班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似乎想起了去年运动会的丢脸现况。
常老师想了想,凝重道:“有才艺的班级有他们的方队走法,没才艺的班级又有他们的方队走法。比如并没有什么才艺的我们班——”
班里的同学看着常老师。
常老师:“……可以先想想,我们的口号喊什么?”
班里的同学:“……”
没有才艺的班级,连想口号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