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朗辉这个人明明是明亮又快活的,现在脸上却都是失落和困顿,这是陈琢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宋朗辉有什么必要来遭这份罪呢?陈琢看着他,只觉得宋朗辉应该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和他一起快意人生的爱人,而不是像陈琢自己一样心思重重又不够坦率。
陈琢忍住心中的酸涩,喊了一声:“朗朗”——这个幼稚的称呼其实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他们早就过完了二十岁的生日,高中更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成年人叫叠字总是显得别扭,但宋朗辉在陈琢这里,却一直都还是刚认识那一年的感觉,陈琢放学回家带着好奇又假装不经意地一瞥电视上那只宋朗辉做主角的广告,十六岁的男孩儿朗朗。陈琢看着宋朗辉,把思绪稳在此刻的现实里,叹了口气继续讲:“你看,我们都不是十七岁了,不可以考试遇上不会写的题往后跳就行了。”
陈琢不愿意再去回避问题,他们试过一次粉饰太平,事实证明并没有任何意义。
宋朗辉固执,“我们不用往后跳,我不会写的题你教我就好了,好不好?”
陈琢当下没有回答,宋朗辉以为他至少愿意考虑。
陈琢出了院宋朗辉只是换了个地方照顾他,除了上课的时间都待在家里,跟医生保持定期沟通、研究各种食补的方子,但最后还是放弃自己动手,电话打到全城最好的药膳店订外卖。陈琢手里头还有个之前就答应好的本子要写,身体一恢复工作和学习上的事也都重新启动。除了两个人交流少一些,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宋朗辉觉得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的确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有些过分安静的时间,以至于陈琢要走的那一天也没有任何预兆。
宋朗辉下课回家的路上都还惦记着应该联系庄飞予给他搞点儿好的天麻,他回了家先习惯性去书房里看陈琢,怕陈琢一写剧本就忘了该站起来多走走。
陈琢不在书房里,他又检查了厨房和阳台,最后才走到卧室。卧室的地上陈琢的箱子敞着,一半已经放满了衣服,陈琢站在衣柜前听到他的脚步声才回过头,手里的衬衣折到一半。
宋朗辉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儿抖,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以为已经过去的事情原来并没有真正过去,原来陈琢的平静并不是原谅,而只是一个缓冲。宋朗辉知道是明知故问却也还是要问出口,他甚至还挤出一个笑来:“阿琢,你在干嘛?”
陈琢把手头的衣服放到床上,在靠近门这一侧的床尾坐下来抬着头看他:“我打算搬回学校。”
陈琢要走。
宋朗辉脑子里都是这四个字,折磨着他每晚没法儿睡个好觉的隐忧终于变成现实,从陈琢口里讲出来。宋朗辉觉得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逻辑,“为什么要走?我都往这里固定预定了一个月的药膳,你出院出得急,本来就还有术后调养,回学校怎么办?”
宋朗辉几乎是说完就后悔,这样子的理由怎么留得住陈琢。
陈琢何尝不知道他在找借口,他试图劝慰看起来已经十分急躁的宋朗辉:“朗朗,我们应该各自冷静一段时间。从高中到现在,很多事情可能都变了,我们总得停下来想一想,暂时分开去过过没有对方的生活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宋朗辉跳得厉害的神经终于被“分开”两个字彻底点着——他以为他在病房里已经服过软了,他从来众星捧月,何时对着谁把姿态放得那么低过?陈琢出院回来他们的生活明明也平静无波,他为了陈琢学了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食补良方,为什么陈琢还是要搬走?不不不,陈琢不仅是搬走,陈琢想要结束的并不只是他们的同居人关系,陈琢要的是没有他宋朗辉的生活。
宋朗辉的动作不受意识控制,只觉得一股劲儿直往上窜,他上前两步把陈琢已经叠好放进箱子里的衣服悉数扔到床上,然后不说话地气鼓鼓地看着陈琢,他呼吸剧烈到几乎在喘气,手也是抖的。
陈琢不受他的影响,还是那副平和的样子,他甚至笑了一下,这笑里带着几分怅惘:“你看,你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莽撞冲动,遇到不称心的事情撒个娇发个脾气事情就过去了。宋朗辉,但我不是十七岁,不是你对着我笑一笑我就心软答应你不写作业了。你把我衣服扔出来,我也可以再收拾好装进去。我们这个样子,我早晚是要走的。”
陈琢话讲的柔和,话里的意思却是决绝。他每多讲一句,宋朗辉的怒气就更盛一分,末了气极倒也在陈琢的感染下笑出来,宋朗辉觉得现在脑子里现在像喝了酒一样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额角跳得厉害,哪哪儿都不对劲儿,陈琢越是平静他越是难受——凭什么从头到尾都只有他的喜怒哀乐浓墨重彩,而陈琢淡漠平和得像一个看客。
宋朗辉口不择言,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变调,一句话说得极快:“陈琢,你如果走了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宋朗辉以为的狠话和威胁在陈琢这里一点用也没有,至始至终陈琢的表情没有多流露一寸情绪,他还是笑着回答宋朗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