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笃信虚名,与我何干?”
“说得好!”顾fēng_liú应道,却忽然拔刀相向,一刀斜取他右肩。
那本来被点了穴道,双臂应动弹不得的白衣人此刻却如离弦之箭。他忽然从袖中拔出一把银色双刃匕首,电光火石一瞬,格下顾fēng_liú刺来的暗金长刀。
金属摩擦碰撞迸出花火和刺响。
顾fēng_liú一刀未中,不等招式用老,反手撩他下颏。这招刁钻诡谲,与方才正手的沉猛古拙大相径庭。白衣人不禁一惊,反应却快,一个铁板桥堪堪避过。旋即右手虚晃一招,拧腰回身,脚踏九宫。顾fēng_liú只觉眼前衣袖飞卷,那人就已在三步之外。他见一刀落空,知道先前所料不错,这个叫沈西的果然是个一等一的高手。顾fēng_liú此时不敢托大,上前一步,连刺九刀,环环相扣,密不透风。白衣人见那晦暗刀光如幕如罩,斜让一步,左手翻手做爪,直取咽喉。顾fēng_liú见招,使刀格他左肩。沈西自然舍不得一条胳膊,急退两步,一掌拍在柳木桌边,将那桌子生生推出了一丈远。不待顾fēng_liú站稳,他飞身踏过桌面,手中匕首如流星乱坠,眨眼间走遍膻中、鸠尾、巨阙。顾fēng_liú横刀抵挡,竟悉数拦下。沈西见一击不中,自知机会已逝,倒纵身形也毫不恋战,只在一丈之外斜着眼冷冷看他。
“好功夫,好胆色!”顾fēng_liú笑道。
沈西此刻却着实笑不出来。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
他便吃了这兵器的亏。
沈西若想赢顾fēng_liú,只能贴身搏命,却偏偏那人一把暗金长刀如蛇缠藤附,花样百出,实在近身不得。他暗自有些恨恨,若是在从前,恐怕这样的刀客在手下转不过十个回合就要见了阎罗,如今却是他进退两难,疲于招架。
“怎么办,走不走?”
虽说逃跑是江湖人最不齿的行为,但他早已不是惧怕人言的年纪。沈西看了一眼顾fēng_liú背后的窗户,窗纸里隐隐约约透出点凄厉风声与晦暗日光。
那风沙大约还未散,不知出去有何等下场……
正当他心念电转,盘算后路之际,忽然有人“笃笃”地敲起了门。
门外是老张那把枯瘦干瘪的嗓子,“二位客官,小的拿酒来啦!”
“放在门外。”
不敢移开视线,二人异口同声。
言罢俱是一惊,顾fēng_liú却露出个笑来,他收了刀,“砰”地一掌拍在那柳木桌子上。沈西不解,一掌停下了桌子,皱着眉头看他一举一动。只见那刀客径自拉开大门,取来一壶烈酒,放在他面前,一双眼熠熠如星,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沈西垂下眼看了看那酒壶,一启薄唇,反诘:“话不投机半句多。”
顾小公子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厚脸皮,非但不恼,反而乐呵呵地替他斟酒,“沈兄的身份,在下已猜得七八分了。”
“……”
见他不言语,顾fēng_liú又道:“沈兄出手往往是周身大穴,却不取心脏咽喉要害,可见用的是判官笔之类的钝器,而非匕首。”
“……”
“你总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习惯招架虚晃,可见双手用的是不同兵器。”
“那又如何?”沈西终于忍不住开口。
“江湖上双手使不同兵器的人极少,大散关外却是有的——”顾fēng_li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泛着狡黠的光,
“孤星照月楼。”
“荒谬。”白衣人轻笑一声,仰头喝干了杯中烈酒。
顾小公子却不慌不忙,沉声道:“二十年前独孤游退隐江湖,只身来到关外,建起孤星照月楼。收徒沈无常、薛无情,分别赠武器寒星镖、冷月扇。寒星镖在沈无常死后便杳无音信,如今重出江湖,孤星照月楼的人想寻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大散关内也知道孤星照月楼的名号?”
“岂止是孤星照月楼……”顾fēng_liú倒了杯酒,眼里泛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昔年‘冷眼冷面,冷心冷情’四冷公子沈无常威名赫赫,武林中人莫不以一睹寒星镖为荣,使暗器者也莫不以寒星镖为尊……”
那白衣人闻言沉吟半晌,忽地低垂了眉目,喃喃道:
“一具皮囊、一堆废铁而已,不值得世人牵挂。”
“可若看得穿,就不是红尘雾;若参得破,就不是无常局。”
作者有话要说: 写武侠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挑战呃……
既小众又难写——
不过我喜欢!2333333
☆、酒
酒是极美妙的东西。
一壶烈酒,刀子似的割入喉咙,煮沸心肝热血,烫得往事翻涌眼角发红。天南海北、陌不相识的两个人,只要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就会在馥郁醇香里成就同一个美梦。无论旧事缠绵翩跹,多少风起云涌,都能在那一盅江海里淡化成烟成雾,了无踪迹。
而顾fēng_liú喝着天底下最美的酒。
不为别的,他的面前坐着沈西。
白衣人依旧没承认自己是孤星照月楼门下,但态度却松动了很多。或许是顾fēng_liú那句无关痛痒的感慨敲到了他的心头,又或许仅仅是向那些似是而非的戏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