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回头,便见到了她曾经的大丫鬟碧萱正拿了件薄绸披风已行到她的身后,一边说着一边正要帮她披上。
此时的碧萱还未嫁人,还梳着她熟悉的双鬟,穿着俏生生的碧绿衫子,在她身边服侍着。
那日佛堂之后,她的意识似乎浑浑噩噩的挣扎了很多年,却没有如凌老夫人所说的那种“往生”,而竟然让她到现在都难以置信的回到了她十四岁的这一年。
此时的她还在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蜀地,约摸一年后她才会跟着父亲母亲回京城的白府。
她先前一直翻来覆去想着那“死前”之事,竟是完全忽略了碧萱过来的脚步声。
碧萱帮着自家小姐披上了披风,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自前几日病好后,自家小姐就有些怪怪的,甚至有些神叨叨的,整日行些奇怪举止,问些古怪问题,性情也不似以往那般娴静淑婉的模样。
静姝看碧萱不赞同的模样,就笑着道:“这里高,若是母亲回来,在这里便先能看到了。”
静姝的母亲是她父亲白二老爷的继室,是蜀地本地人,娘家是蜀地有名的商家陈家。白家自前朝开始就是世代书香官宦之家,虽然改朝后,白家家道相对有些中落,祖父一直只是在翰林院做个编修,伯父只有举人功名,在京郊的一家书院任教,可她父亲却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出身,白家也是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所以她母亲算是高嫁了的。
不过她父亲娶她母亲却并非是因她母亲娘家陈家豪富,而听说是因为她母亲年轻时生得十分貌美,就被她当时外放蜀地为县令的父亲看上了,拗了家里的意执意娶了她为妻。
而前些日子正是静姝外祖家陈家的表哥娶亲,她母亲因她病着,便只能自己独自回了娘家。
碧萱一听这话就有些心疼自家小姐,宽慰道:“小姐,算着日子,夫人也该回来了,小姐也不必一直在这里等着,若再着凉生病了夫人岂不是心疼?”
静姝笑笑,这回却是没有答她。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自己母亲,久到就这样站在阁楼有希望的翘首以盼都觉得是件多么激动心喜的事情。
还有这里够高,她在阁楼上视线能穿过后园,看到外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看到再远些的河流,还有更远处的隐隐的山峦,这些都让她亲切的想落泪。
“小姐,你忘了吗?前几日温家小姐递了帖子过来,说是今日过来看你,看着时辰,大概都快要到了。”
碧萱看自家小姐完全没有下阁楼的意思,身上的衣服也只是平日在家穿的简单布裙,头上也是半点见客的首饰也没带,忍不住提醒到。
温家小姐?这事静姝还真差不多忘了。
那时她刚醒过来没多久,她还在巨大的困惑不安又惴惴的惊喜中,碧萱送来温家小姐的帖子,她也只是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没有太在意就扔到了桌子一角,并未十分放在心上。
这位温家小姐,就是前世那位考中了进士后便和自己退了婚的少年进士温习元的妹妹温玉菡,记忆中在她还在蜀中,未和温习元退亲的时候,她和温玉菡还是十分交好的。
温家兄妹父亲早逝,两人都是其寡母温夫人拉扯大的,温老爷去世时,温家家中也只略有薄产,供温习元读书耗钱不少,直至温习元入京赴考,他们家里的祖产都给卖的七七八八了。
温习元也是颇有骨气,即使和她定亲,也拒绝了他们白家的资助,因此她父亲十分欣赏温习元,觉得他有文人的傲骨气节,将来必大有作为。
虽然据静姝所知,她母亲暗地里帮衬温夫人的可也不少。
此时还是夏末初秋的时候,温习元应该还未赴京赶考,记忆中他好像是过了重阳才去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的,而且还是举家前去了。
不过温家的事当真更是遥远的可以,静姝略理了理那些回忆便“哦”了声,准备下去去见见这位温家小姐了。
不管这位温家小姐是谁,这还是自她重回十四岁后,第一次见外客。
而且前世莫名其妙的被退婚,其实到最后她也没能弄明白到底是因为个啥,若说是因为温习元高中后想再攀高门,但后来她也偶然见过两次温习元,他看自己的目光却像是很带了些不满和厌弃似的,仿佛背弃婚约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他般。
虽然他后来入了翰林院,也的确结了门很有助力的亲事。
前世很多事情,她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缘由和起始,这一次,她想睁大眼睛,清楚明白的活着。
静姝下了阁楼,回了自己房间,见另一个大丫鬟碧蔓已经帮自己准备好了衣裳配饰,是一件月白色蓝边绣着简单梅纹的素淡襦裙,头饰则是两支小小的镶珠插梳。她还未及笄,平日里的装扮不过就是在双髻上簪些配饰。
前世时,她是安静温顺的性子,打扮上向来中规中矩偏素雅大方,更何况温家拮据,为免温玉菡不自在,她见温玉菡时向来只穿些简朴的衣裙,更不会戴什么华丽的首饰。
不过现在她瞅着这衣裳,这发饰,心里却有些发堵。
她经了那一年多的软禁生活,独自从沧州逃回京城,再到后面发现自己过往的生活竟是一场弥天骗局,然后还被人带着一脸悲悯却又理所当然大义凛然的给杀了,还道“她的死也是功德一件”,这一次,她再不愿中规中矩娴雅温顺只一味地观他人面色感他人感受而生活了。
因此她瞅着这衣裳这发饰便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