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恒用异常强势的节奏感,利用时间,在十几年来一直昏天黑地的陆必行身上钉了个楔子。
对于人、候鸟、还有那些会在固定时间进行大迁徙的动物来说,生物钟都有一种隐蔽又奇异的力量。好比四处蔓延的流水遇到河道,就会自然顺流而下一样。假如一个人的节奏感足够坚定强势,他在地上划出的横竖,就会不由自主地影响其他人。
有一天,清晨不到六点,银河城指挥部突然因为一份紧急文件呼叫总长,陆必行头天晚上开电话会开到后半夜,睡得就很晚,强打精神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把自己收拾干净,拉开衣柜,顺手拿出了两套衬衫长裤。他在没有什么意识的状态下,把其中一套叠好放在床头。
领带打了一半,陆必行才清醒过来,忽然扭过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整整齐齐放在空床头的衬衫,愣了半天。
这时,晨练回来的林静恒正好推门进来,见他呆呆地坐在床边,就伸手在他脑门上重重地按了一下,揉乱了他的头发,然后拎起床头的衣服进了浴室。
两个人一个没睡醒,一个一身汗,匆匆擦肩而过,并没有交谈,可是忽然那么真实。
陆必行听见水声,然后他缓缓在方才放衣服的床头摸了摸,好像确认他方才放在那的东西被拿走了一样,继而俯下身,深深地嗅过枕头上的气息。陆必行如梦方醒似的想:“他真的回来了。”
林静恒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浴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紧接着,陆必行一把扣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了沾着水汽的墙上。生物芯片赋予的蛮力有点过火,然而林静恒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静恒第一次从那双充满压抑和痛苦的眼睛里看见更激烈的情绪,就像黑夜里突然跳起来的火花。
陆必行问:“你那天去玫瑰之心,其实不是因为联盟和海盗的冲突,对不对?你是想回来,对不对……你为了什么回来?”
他昨天才刚刚追溯到自由军团到底是些什么人,通过蛛丝马迹,他感觉出了这个自由军团的主人很可能和林静恒关系匪浅,今天本该就着这个话题继续问,忽然自己打乱了顺序。
“对,是个巧合,快到了才知道出事——第二个问题,”林静恒顿了顿,然后他说,“你。”
尾音还没完全落地,一个亲吻就落了下来,一开始拘谨而充满试探性,继而很快忍不住放肆起来,放肆过了头,辗转间又带了一点疼痛,刮在心尖上一样,浴室里丰沛的水汽很快在墙壁上凝结,打湿了总长那干净笔挺的袖口,温度猝不及防地直线上升,林静恒轻轻地拍着他僵硬而绷紧的后背,感觉到了那无声的、说不出也哭不出来的十六年。
就在这时,湛卢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陆校长,银河城基地再次来电,问您是否已经出发,还有多久能到?”
陆必行:“……”
他看起来很想骂句脏话,但是非常用词库,一时调用不出来。
湛卢“善解人意”地询问:“需要我为您推两个小时吗?”
一个家里,没有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弱病残,两个不老不小的大男人,为什么需要一个智能化水平这么高的电子管家?
一个多功能的家务机器人难道还不够使唤吗?
修复湛卢的精神网,恢复他的机甲核功能,恐怕要提到日程上来了。
整个银河城忙得昏天黑地。
就托马斯杨没心没肺地乐不思蜀。
由于正式安排任命还没下来,涉密的军工和技术当然不能随意围观,但银河城附近的公共博物馆已经够让他流连忘返了。
博物馆其实并不是科普基地,它是为纪念内战的而建的。但对于一个资深机甲工程师来说,单是坐着八星系的机甲走一圈,就已经能大致估计出他们的深浅了,何况是真实的战争影像资料。
工程部派了个年轻人当他的导游,导游叫“怀特”,瘦瘦小小的那么一个人,思路非常跳脱活跃,跟托马斯杨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托马斯杨夸他:“要是在第一星系,你的水平够在乌兰学院拿个优秀毕业生。”
怀特浑不在意地说:“不是说乌兰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得拼爹吗?我爸不行,不过我念的学校,在第八星系也是最好的。”
托马斯杨好奇地问:“第八星系最好的学校是什么学校。”
“星海学院,”怀特一挺胸,“校长是陆总长,第一个实验室系统是湛卢,第一个校董是林将军。”
托马斯杨先开始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位,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贵校的财政情况……听着是不太宽裕。”
怀特一摆手:“第八星系穷得又不止是我们,这几年才刚刚好一点——三卫队长,前面的东西你应该感兴趣,是内战里一些新技术展示,当然,只展览了民用的。”
托马斯杨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叹为观止:“别人打仗,文明都会倒退,你们这居然还有成果?”
“形势逼的,”怀特说,“陆总说了,第八星系最得天独厚的资源,就是自然行星多,那么多年,那么困难的时候,大家都在辛辛苦苦地维护行星生态,要真毁在我们手里,哪死后十万年都是罪人。当时工程部是陆总的嫡系,这些人被挑进来之前,本来就是各大人造基地和自然行星上负责维护的,都明白他的意思,‘远行星防御机制’都是他们那时候没日没夜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