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道:“书呆子多没意思。”
谢景望着自以为风趣的王悦,大约是无语了,倒也没反驳什么。
王悦自己笑了起来,缓缓看向立在一旁的王有容。
王有容立刻暗暗甩了个眼神给堂下立着的王家侍卫。
愣着做什么?笑啊!
于是谢家大堂前一下子其乐融融起来,王悦终于满意了。他转过身,负手慢慢地往堂下走,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
王悦出了门,直接便往信上的地方走,天色阴沉的厉害,似乎要下雨。
湖心亭坐了个男人,一身淡青色衣裳,端得是儒雅无双。
男人听见脚步声回头望去,一身烈烈朱衣的世家年轻公子负手朝他走来,眉宇间是颇为熟悉的玩世不恭。
王悦在他面前坐下了,看了眼案前的酒壶与杯盏,忽然笑了下,“庾大公子兴致不错。”他只闻了味道,低声道:“酒也不错。”
“难得我这里还有你能瞧得上的东西。”庾亮打量了一会儿王悦,“气色不错,伤好些了?”
“快好全了。”他笑着看了眼庾亮,低声道:“谁让本世子命硬。”
庾亮听出王悦话中的讥讽,脸色却没什么变化,王悦心直口快,什么都敢说,这点他读书时便领教过了。王家世子打小就这性子,被众星拱月给惯出来的。
王悦瞧着对面的庾亮,他其实知道庾亮今日来找他是想说什么,这位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的亲妹妹是当朝太子妃,他的妹夫是当朝太子,他的父亲是正炙手可热的朝中重臣,一家子人全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这位来找自己,只有一件事。
王悦通俗易懂地把这种行为归纳为:为太子伸冤。
“想和我谈谈上回我夜宴遇刺的事?”王悦望着他,淡漠道:“我人也到了,说吧!”
庾亮挺喜欢王悦这直截了当的性子,和王悦这种人打交道,不累。他开口道:“你醒来后澄清了太子行刺一事的传言。”
王悦:“是啊。”
庾亮问道:“你觉得此事是太子所为?”
“谁知道呢?”王悦笑了笑,“刺客都死了,我问谁去?”
庾亮瞧着漫不经心玩着杯子的王悦,“你既然觉得此事是太子所为,那你为何替太子澄清,依着你的性子,不得活活咬死太子殿下才算出口恶气?”
王悦听笑了,“你当我是狗呢?我还咬死司马绍?这说出去多丢我身份。”他对着庾亮低声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澄清此事全然是为了庾家大公子你。”
“是吗?”庾亮装出诧异的样子,“此事作何解?”
“说句心底话,我这些年啊,对庾家大公子那妹妹,就是太子妃,多年来确实余情未了,我要是真像你说的把司马绍给咬死了,你那可怜的妹妹可就成了寡妇,你那可怜的小外甥,两三岁便没了父王,到时候庾家大公子你这多年来的盘算,那真是付诸东流水。你我同窗这么些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着实是下不去这毒手。”
庾亮眉头极轻地抽了下,“那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这倒不必了。”王悦笑了下,“本世子做这些,又不是为了一句谢,本世子心胸宽广,不图这些。”
“心胸宽广?”庾亮望着王悦,终于笑了起来,“成吧!话说回来,你就真不觉得当日之事有蹊跷?”
“有啊。”王悦点点头,“我没想到我竟然没死,你们也觉得蹊跷吧?”
庾亮淡然道:“王长豫,若是太子真想杀你,何必当着这么多人动手?他私下喊你出去便是,再说了,他杀你有何好处?如今王家与皇帝正僵持着,他杀了你,皇族理亏,传出去徒添麻烦。”
王悦似乎琢磨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倒是想先问你几件事。”
“世子请。”庾亮一脸随意。
“祖逖死前,皇帝强行征发了一批江左流民,派刘隗刁协镇守东南,锋芒直指荆州,谁都知道我伯父镇守荆扬,皇帝这是个什么意思?皇帝这时候倒不怕流言传遍江东,被人说不仁不义了?”
“两者不能相提并论,祖老将军病重,陛下派兵不过是巩固长江边防。至于荆州为何杀气重,那便要问你伯父了。”
“杀气太重?让你去东南和胡人互砍个几十年,你给我温柔贤惠一个看看?”王悦颇为无语,“狡兔未死,皇帝已经商量着架锅生火杀走狗了?”
庾亮:“这话说得有些放肆了。”
王悦无所谓道:“那你去太子跟前告我啊!”
庾亮看着一脸无赖的王悦,很是佩服,“不敢,怕你打我。”
王悦闻声笑了起来。
“你还是觉得太子当众杀你是为了激王敦?”庾亮好整以暇地问了一句。
王悦颇为从容,换了姿势盘腿坐着,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主意不错,你不觉得?我伯父无子,我父亲膝下不过两个儿子,王家子弟虽多,但嫡系确实没什么人,我若死了,王家要动荡好一阵子。我伯父和我父亲不大一样,他脾气不大好,受不了挑拨,他若是真的起兵,王家从此便是叛臣,皇族兴兵镇压,名正言顺,到时候谁都不会再记得夜宴行刺一事。”
王悦望着庾亮低声道:“这一步真险,富贵要往险中求,这还是我同他说的,我从前总觉得他心肠太软胆子又小。”
庾亮看了王悦许久,知道这事没法谈了,他轻叹了口气,“既然你觉得他不义,为何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