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磨敦姓曹,闺名我不知道,她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容貌居然没怎么变,看上去甚至比以前更有风韵。我站在门口和她对视片刻,低头弯腰后退两步请她进门。
我请她坐下,在我寥寥无几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叫人送来一壶梨、西瓜和玫瑰煮的茶倒给她,然后相顾无言。
我不知道和她说什么,难道问问我莫贺和阿干战死时她在哪里?但那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我也过了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但是如果说思念之情,那也没有多少,步六孤替她承担了大部分责任……
她可能也不知道和我说什么,喝完一杯茶,压低了声音问我拓跋文对我好不好?
我说挺好的,我很满意,她就点点头,说了几句好。
我同她说完上句不知道如何接下一句,大半个时辰过去也只把近况说完,我磨敦跟着跑了的那个野男人没几年病死了,她不想再嫁,带着一个女儿回了娘家,娘家前年搬回了邺城,她过年时听行脚说我磨敦战死了,才赶回草原上。
我提不起精神地嗯了一声,正好拓跋文见过了纥骨尚赶回来,听到最后一段,开口问他说,既然是这样,为老父索要封爵是为了什么?
我磨敦和拓跋文行了礼,说她出嫁妇人,如今仰仗老父疼爱,生活优渥,不敢无所回报。
我听完起身推门出去,留下拓跋文应付她,心想:不敢无所回报,所以来从我身上讨?
过了不到半刻,拓跋文推门探出一个头叫我进去,我用眼神问他怎么样,他拧着眉,但是对我点了点头。
我心想这是能处理但是比较为难的意思?一边跟他进了房门。
我磨敦坐在她的位置上抹眼泪,见我进来忙站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含泪上上下下地看着我,我被看出一身不适来,上前扶她的胳膊,问她怎么了?
我磨敦嘴唇动了动,好像突然有了一肚子话要对我说,然而话音在喉咙边转了又转,最后到底没说出来,只让我送她出含章宫。
我惊讶地问这就要走了?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却不肯说为什么这样急迫。
我无法拦她,只好请她稍等片刻,去里屋把我这几天做的金步摇拿出来给她,拓跋文瞥了我一眼,看样子想提醒我把这个给她违制,不过又吞了回去,应该是默许了。
我把磨敦送到含章宫门口,她手里握着金步摇,仍含着泪看我,我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上去轻轻抱了她一下,说您看我现在很好,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大概猜到拓跋文和她说了什么,打算回去就和他算账,一边手忙脚乱地掏方巾给她擦泪,我磨敦抓着我的方巾,突然把我按在她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我拍着她的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走的时候眼睛还红着,好歹是不哭了,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宫墙后,挽起袖子转身去揍拓跋文。
我在他胸口捶了几下,拓跋文连声讨饶,我收了手他又趁机来挠我腰间软肉,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和他摆手说不闹了。
拓跋文拉着我和他在一个椅子上挤挤挨挨地坐下,我们两个大男人挤一个椅子,椅子再宽也坐不下,我嫌这样太挤了不肯,僵持了一会儿,发力抱他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拓跋文居然满意不挣扎了。
我说狸奴都哄我磨敦什么了?等会儿出去让别人看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拓跋文说他答应给她父亲一个虚爵,反正按照惯例也是要封的,又赏了些御制的小玩意。我嗯了一声,他又说他问我磨敦要不要留在平城,不过她没答应,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我捏着他肚子上的肉说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又夸他不软不硬手感好,吓得拓跋文赶忙说少来,他下午还要去理政。
我让他从身上下去,说既然都想不出来那就以静制动吧,先把连岳那头处理完,免得两头兼顾费心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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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若: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狸奴:救命!
拓跋文一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说放心,现在这局面正好彼此制衡,谁都掀不起风浪。
我刚才抱着他的时候怀里热乎乎的,他这么一下去,加上冰盒里生出的凉气一吹,还有点冷,我拢了拢衣襟,对他点了下头表示随意。
我自知在政事和经济上没有多少天赋,也没法帮上他,他也就听一听哄我开心,拓跋文从我身上起来后又拖了张椅子在我边上坐着,换了话题和我说起纥骨尚的成就。
我听他说得一切都好,叫人搬了坛酒同他一碰杯喝了,拓跋文一饮而尽,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说纥骨尚找到了蔼苦盖的尸首,就在我阿干的身边。
今年开春的时候,被他家养的羊从半人高化得松软的雪里刨了出来,冻得急还没腐烂,纥骨尚叫人重新埋了,立了个碑,把他俩的名字写在了一处。
我说知道了,大概是悲伤过去的太久了,竟然不觉得意外。
拓跋文顿了顿,说他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我说得偿所愿,怎么能不笑,仍旧抬手给自己倒上酒,再与他对饮了一杯,拎着酒坛出门把剩下的酒撒到了院子里的树下。
拓跋文跟了出来,一声不吭地从身后抱着我的肩膀,过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如果他先死了,他宁可我再找一个,也不想我学蔼苦盖,不过再找的不许比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