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搁下茶杯，拿手帕点了点唇角，冲顾怜笑了笑，用口型唤了一声“大姐姐”。顾怜秀眉微蹙，做出一副身体不适却强忍着的模样，冲她微微一笑。

顾怡没瞧出不对，转头又打量起了其他姐妹。

胆小的六姑娘顾惋悄悄拈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心虚地抬头四处看看，正对上了顾怡的目光，顿时吓噎着了，连忙端起茶盏灌了几口。顾怡不屑地嗤笑了一下，嘲讽地瞥了她一眼。

上不得台面。

顾怜默默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记牢了自己观察到的信息。

不多时，有婆子笑容满面地打了帘子进来：“夫人、小姐们，姑奶奶就快到了，老爷让去前头迎接。”

殷氏笑容淡了一些，姑嫂之间大多关系并不如何，可她却很快让自己笑容灿烂起来：“姑娘们，随我去前头吧，你们小姑回来了。”

一大群姑娘被婢子们簇拥着，一同往前院走。那架势仿佛不是姑奶奶回门，而是老太君回府。

虽说殷氏心中不喜，觉得坏了规矩，但这些年为了这位姑奶奶，坏规矩的次数还少么？也不差这一次了。左右人都嫁出去了，以后也不常见面，做做样子便是。

来到垂花门前，便宜爹顾之墨已经等在那儿了。这一大群女人行了礼，安分地站在一边等候。

因着顾之墨积威甚重，并没有人胆敢窃窃私语，气氛比之在正院里还要僵硬。顾怜静静地打量了半晌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太好对付，不过这种男人一般并不把女人放在眼里，这一点利用好了应当能达成不少目的。

正思量着吗，一架马车忽然在垂花门外停下。先撩了帘子下来的是姑爷，然后他回头扶着顾之黛下车。夫妻俩携手走过来，顾之黛还有些羞窘，想要抽回手，却没成功。

顾之墨迎了上去。

“大哥。”姑爷连忙行礼，身边顾之黛也笑着喊了一声，语带撒娇。

顾之墨见妹妹含羞带怯一脸幸福的模样，便知道妹妹没受什么委屈，一时间看向姑爷的目光更加满意了。

一行人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姑爷奉上回门礼，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顾之墨见母亲乏了，连忙带着一大帮子人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们，便冲顾之黛说道：“我与妹夫还有些话要说，小妹且随你嫂子去花厅坐坐。”

说罢和姑爷先一步离开了。

男人间有事要谈，女人们自然识趣地上前招呼顾之黛，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花厅。

这会儿气氛缓和起来，几个庶女围坐在顾之黛身边与她聊天凑趣，不爱凑热闹的就远远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顾怜在角落坐下，拈起点心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等着看好戏。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这么多女人，不愁闹不出点事儿来。

“大姐姐怎么不去说说话？”顾怡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开口。

顾怜看了她一眼：“我嘴笨，怕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小姑生气。”

顾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姑真是嫁了个好男人。”

可不是好男人，温柔体贴，长得又帅，家世还好，那可是老夫人千挑万选挑中的金龟婿。为了这事儿，殷氏没少暗自咬牙。她的二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就没见老夫人和老爷这么上心地替顾情寻如意郎君。从小顾之黛就处处压了顾情一头，让明明是唯一的嫡出小姐的顾情在外头风头都被顾之黛抢光了。

这么好的金龟婿，殷氏不是没动心的，可惜她女儿是决计抢不过顾之黛的。

从顾怜的位置，可以看见顾情悄悄撇嘴的模样。顾之黛毫无所觉，还在一脸娇羞地炫耀着夫君的体贴、婆母的喜爱。

顾之黛的丈夫是家里的嫡长子，婆婆手段高，她丈夫根本没有庶出兄弟，只一个年纪尚小的嫡亲弟弟。顾之黛嫁过去就是长嫂，日后是要主持中馈的。

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除了儿子，不就是手中的权利么？

顾怜偏头瞧了一眼顾怡，这个角度倒是看不出来她有没有眼红。

顾怡和顾情同年出生，只比顾情小了三个月。顾情已经开始寻夫家了，顾怡却还没消息。殷氏显然不想为她打算，估计就想着回头随意说个人家嫁了得了。顾怡却不肯认命，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很响。

顾家人都知道顾之黛身子不算太健康，若是怀孕了，生产是个大问题。顾怡想要的，是等顾之黛难产而亡之后，嫁过去当填房。

姑侄同侍一夫确实有些不妥，但顾家适龄的女儿都是顾怡这一辈的。顾家自然不会舍得放弃这门亲戚，肯定是会嫁个庶女过去的，尤其是，如果孩子活下来了，还需要顾家女帮着照看。

不过这些想的就远了，还不知道顾之黛什么时候能坏上呢。

顾怜长出一口气，这一家子，各怀鬼胎，活得也不嫌累。

“真羡慕啊......”顾怡轻叹一声。

顾怜没搭话。

顾怡微微皱眉，以为她不知道姑爷是个多好的金龟婿，连忙小声给顾怜科普起来。然而顾怜只是微笑着听，脸上却没有顾怡想要的那种意动的情绪。

这丫头想做什么？挑拨她去和顾之黛抢男人？顾怜看笑话似的瞧着她，偏不如她的意。

顾怡咬了咬牙，干脆换了个方面：“大姐姐已经及笄了，还没相看人家，这可如何是好？母亲只顾着二姐姐的婚事，我们姐妹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是啊。”顾怜轻飘飘地应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