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的那天,我抱着你,手臂靠近火化炉,里面温度那么高,只要我把你放进去,这个人,我这辈子就再也看不着了。柯以淼垂下头,握住尤东南的手,摩挲他指腹的薄茧。
“你那么大一个人,变成了一把灰,再由我把你装进小盒子里面,连盒子都是我选的,”
尤东南压低了声音,却仍然像在嘶吼,困兽一般,猩红着眼睛对柯以淼说,“你这招真的太绝了。”
柯以淼凑过去倾身抱住他,在尤东南耳边反复说,“对不起。”
“我现在真庆幸还能听见你跟我说这句对不起,”尤东南咬着牙,“你真是恨我。”
柯以淼脸上湿润一片,悄悄将眼泪擦到了尤东南颈上。
“你死之后,我反复想,我为什么吵架的时候多让着你一点,好好的日子不过,我为什么要跟你冷战。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我要是接起来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是不是我们的结局就不是那样?我为什么没有对你再好一点?”
尤东南说,“……但是自责也没有用,我的人就这么没了。”
柯以淼哭着亲吻尤东南的唇,一下一下的,唇瓣来回摩擦,上面还带着泪水的咸味,“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柯以淼埋首在尤东南颈窝。
尤东南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闭上眼睛,垂着两只手。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柯以淼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我长这么大,就你对我最好了,西瓜最中间那勺永远都给我吃……”
柯以淼打开水龙头,将毯子收了,让轻柔的水流洒下来,将尤东南头上残存的有些滑稽的泡沫冲干净。尤东南睁开眼睛,与柯以淼对视,脸色也铁青着。他站起来,倏尔抬起手,柯以淼吓得把眼睛闭上,倒也挺着不躲。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偷偷半睁一只眼睛,看见尤东南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
尤东南差点被气笑,“怎么的?你觉得我还能打你耳光?我又不是你那个酒鬼爹。”
柯以淼摇摇头,向前走了一步,抱住尤东南。
“我倒是想把你按到床上揍一顿屁股。”
尤东南的手放到柯以淼腰间,用力地在他臀上抽了一记。这与情趣无关,完全是火辣辣的痛感,柯以淼的眼睛湿漉漉的,他无意识地拖着尾音,“疼……”
尤东南突然用力地抱住柯以淼。
两具赤裸的身体相贴,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柯以淼说,“你问我一个问题,那我也想听你说一句话。”
尤东南“嗯”了一声。
柯以淼亲亲他,吻他的眼睫,他黑浓的睫毛像是把毛茸茸的小扇子,带给唇一些不明显的痒意。尤东南垂下眼帘,浴室的灯是暖橙色的,曜在柯以淼的侧脸上,头发上,唇上。下巴处也有一小块阴影,止于喉结。
柯以淼探出舌尖,舔舐自己的下唇,像是一个索吻,尤东南的呼吸是炙热的,他倏尔凑近了,吮`吸柯以淼的舌尖。柯以淼乖顺地张开口,让这人滚烫的舌滑进来,勾缠上他的舌,又用力地一寸寸地舔舐他的敏感上颚。
尤东南好像将氧气都夺了过去,柯以淼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竟然连换气都忘了,脸颊和耳廓都染上绯红。
柯以淼轻声说,”西班牙语你也学过一点,你还记不记得……te amo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尤东南便低笑一声,“你就想听这个?”
柯以淼认真地看着他,点点头。
水声之下,尤东南耳根有些发红,他凑到柯以淼耳边,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第三个人听了去,他说:
“我爱你。”
柯以淼笑起来,脸颊上的酒窝浮现出来,他笑得傻乎乎的,像得了一个无价之宝,只想捧在手心里。
他说,“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尤东南深深地看着他,呼出一口气,额头也抵着柯以淼的额头,亲吻他的鼻梁、嘴唇和下颔,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柯以淼听见他说,“我好想你。”
第31章 尾声(下)
隔周周末,柯以淼跟尤东南说,要去当年的那个寺庙还愿,他能回来,多半是那枚玉佩的功劳。
山里的树叶簌簌作响,金黄的落叶铺在地上,风穿林而过。
柯以淼在家里的重压之下,被迫过上了厚厚的棉服和秋裤,甚至还围上了个羊毛围巾,走路都笨手笨脚的有些迈不开步子——像是只大企鹅。
而尤东南走在他身侧,仍然穿着件剪裁合身的毛呢大衣,衬得他身材颀长,两个走在前面的小姑娘频频回头看他,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与尤东南对视上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尤东南和柯以淼一同拾阶而上,手牵着手,倒真的像是年长的哥哥领着自己的弟弟爬山。
还没走多远,柯以淼就开始气喘吁吁,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咱……咱歇会儿吧……”
尤东南被冻得鼻尖发红也面不改色,他说,“什么破体力,你今天回去以后必须每天跟我一起晨跑。”
柯以淼彻底瘫在了石椅上,只剩下冲尤东南抗议摆手的体力。
“尤东南,”柯以淼灌了一大口温水,才像活过来了,“咱打个商量,你背我上去,我做一周的饭。”
尤东南的手插在风衣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周!”柯以淼一狠心,“我真上不去了,还有那么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