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了解都做不到,又何谈获取信任,既然连王者那凉薄又脆弱的信任都无法取得,又如何能够知晓那把拥有着近乎作弊的能力的斩魄刀的弱点?
眯成一线的眼底有似有若无的阴霾渐渐扩散,市丸银知晓此时此刻这种连自己都无法自控的焦躁必然已经被端坐椅中的蓝染所察觉,然而蓝染只是继续以一个上位者最完美无缺的姿态更进一步强调他的意愿,低沉悦耳的音色,优雅而冷漠,温柔却无情:“给我你的理由,银。”
市丸银尝试着放松死霸装下过分紧绷的肌肉,无论如何在蓝染面前表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真实的情绪都是极端危险而不智的选择,如果因为情绪无法自控这种对于一个常年卧底的双面间谍而言极端业余的搞笑理由适得其反引起蓝染的警觉就更加划不来。所以,在一段虽然稍显冗长但是并没有达到蓝染忍耐的极限的沉默后,市丸银才勾起狐狸一样狡诈诡异的笑脸,拖长了关西腔轻薄绵长的尾音:“我刚才在监控室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才跑来打搅蓝染队长的会议呐。”
“连你都觉得有趣的事情吗?”蓝染端起面前纯白的马克杯,凑到唇边,漫不经心的低声吐出另一个名字,“要。”
一直安静的待在角落中存在感微薄到融化在背景板中的虚夜宫总括官利落的拉下身旁的开关,横贯整个会议室的长桌中心立即自下而上升起一片由浅绿光线铺陈织就的光屏,随着接踵而来的扳动开关的机括声,画面迅速切换到监控室此刻正在显示的画面,虚夜宫庞大的建筑群落的各个角落在平均分割的屏幕中纤毫毕现。
市丸银上前几步,站在扶手的右侧,开始从监控室庞大的数据库中调取所需的影像资料,很快从名为空座町的文件夹打开由现世传来最新的监控。
占据整个屏幕的影像左下角现世着正是现世的晚上九点四十三分,与现在虚圈的接近凌晨相差整整三小时,不过蓝染从显示的画面判断出这是十九年前安装在空座町黑崎宅后巷的十七号监测点,当时由于还没有能够完美解决虚圈与现世之间狂乱的拘流带来的时间偏差的有效手段,所以在影像传输中有大概两个小时的延迟。这套过时的监控网络已经从针对现世的侦查中被淘汰,缺乏保养维护的设备传输而来的画面动荡而模糊,不时滑过跳动的画面的雪花斑点更让这段视频充满了正在欣赏年代久远的老电影的怀旧气氛。
黑崎宅后的暗巷人迹罕至阴暗狭窄,接近十点的时间更是让这个本就缺乏人气的角落变成了被人遗忘在繁华城市的一隅与世隔绝的孤地,十七号监测点传来的画面上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屏幕的左上角有气无力的摇曳,由于一小时前现世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泥泞路面反射的朦胧水光让整个屏幕浸润在一种水汽氤氲的昏暗,即使经过优化以在座诸位瓦史托德敏锐的视线除了路灯之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斑其他地方也只能辨认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三分钟近乎静止的画面让与会的大虚开始躁动不安,唯有端坐在主位之上的褐发死神不动声色的细品着温热的红茶在舌尖味蕾扩散弥漫的馥郁芳醇。
三分三十秒,视频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异常的状态,从环绕整个会场的360度立体声音响中传来一声夹杂在细微的电流音中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的水响。
水声以一种独特而规律的韵律在现世清冷寂然的夜晚中越来越响,已经可以分辨出是柔韧的橡胶鞋底踩踏上湿滑的路面相互摩擦制造的足音。
市丸银不动声色的微微张开眯成一线的眼帘,狭长猩红的一线倒映出笨重的黑框眼镜之后褐发棕眸的死神波澜不惊的沉静容颜,浅棕的眼眸浸淫在一片耀眼的反光中模糊不清,但是石椅之前长桌之上比任何时刻都更靠近长桌边缘的马克杯却昭示了某些微妙而复杂的情绪变迁。夸张上扬的唇角像是在挑战人体生理的极限倾斜出更加诡秘的角度,关西腔蛇一般柔软的游走在蓦然沉寂的空间:“呀嘞呀嘞,本来是想给蓝染队长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蓝染队长依然能仅仅凭借足音就把他认出来。”
过于露骨的敌意,针锋相对的挑衅,关西腔中赤|裸无遮的恶意响彻会议室中每一个拥有听觉的智慧生物的耳鼓,一片狐疑探究好奇淡漠的视线中,端坐上位的蓝染却没有分给他的副官半个侧目的眼神,他只是专注的凝视着朦胧模糊的画面最下端摇曳晃动的剪影。
那是一个背影,纤瘦修长,脊背微微佝偻弯曲,双手习惯性的插在裤子两侧的口袋中,正以一种闲庭信步的悠然姿态缓缓步入路灯点亮的范围内。由上至下的光线首先映亮了深棕色的贝雷帽金黄灿烂的齐颌短发在颈后修剪成整齐的直线,整齐挺括的白色衬衫修饰出肩颈慵懒散漫的倾斜,蓝黑斜纹的真丝领带随着前进的步伐在灯光下流动着柔和的光晕,左手的袖口被随性的解开弯起露出镶嵌着暗蓝碎钻表盘的黑色护腕,以及一小节白皙纤细的小臂,腕间莹莹烁烁的闪光与腰间推测摇曳的金属链在灰蓝的底色上摇曳出一种慑人心魄的惬意悠闲,贴体剪裁的休闲西裤勾勒出劲瘦流畅的腰线与修长笔直的双腿,行云流水的步伐驻足的瞬间,熟悉又陌生的剪影完整的显示在居高临下的镜头之前。
然后,他举手,回眸,昂首,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容颜从缓缓掀开的贝雷帽投落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