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夕仿若被戳破的泡沫,一屁股坐上脚后跟,不情不愿地恩了一声。
“何为私,何为公,你分不清么?”旦逍愠怒,但音色还是冷冷的,闻不见火气,“为你,莫首南险些丢了命。”
苌夕嘟着嘴嘀咕:“他才不是为了我呢!”
“你说什么?”
“哼,他是为了师傅才出头的啊......傻子都看出来了。”
旦逍眉毛一拧,道:“孤在说你不回赤谷的事,莫要扯开话头。”
苌夕更加委屈,“那徒儿现在不回来了嘛......”他瞄了瞄旦逍的眼色,谨小慎微道,“师傅,徒儿......想去看看首南。”
旦逍冷冷道:“他刚服过阴尸咒的解药,宜静养。”
苌夕将手掌举在耳旁发誓,“徒儿保证,把您的关心带到,绝对不吵他!师傅,再跪下去......徒儿的膝盖真的要废了......”
旦逍一滞,瞟了眼桌案上的伤药,道:“不必给我带话,我晚些时候自会去看他。”
“哦......”苌夕窃喜,指了指门外,“那师傅,我去啦?”
旦逍表面仍旧波澜不惊,“嗯。”
得了圣旨的苌夕欢脱不已,但还是记得,在师傅面前必须严肃。
于是,腿软的他便一本正经地起身,一本正经地行礼,一本正经地......摔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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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你好些没有哇?”苌夕关切无比地望着莫首南。
莫首南脸色苍白,正靠在床头坐着,听到他这样的叫法,仓皇横了一眼,道:“你乱叫什么?”
“哎呀,别紧张嘛!”苌夕摆摆手,眼睛一虚,笃定道,“好歹我也追了那么多人,你那种心思我早看出来啦!喜欢师傅对不对?”
莫首南眼神闪烁,语气生硬,道:“没有的事......”
“没有才怪呢,我看出来了!”苌夕得洋洋,冲对方挤眉弄眼,“跟我你还瞒什么?”
莫首南咬着嘴唇,垂眸盯着被子,不说话。
苌夕心里乐颠颠的,也不打破砂锅了,莫首南脸皮薄,再问下去说不定烦了,生个闷气什么的,把小身板儿气坏了,他还赔不起。
于是转了话头,道:“哎好了好了,不说那个了。伤好些没?”
莫首南心口一松,抬了抬眼皮,道:“无事了,咒眼也在愈合。”
那解药,其实不是药,是蛊虫。蛊虫入体,会啃噬阴尸咒,将咒除干净了,便也痊愈了。
“你怎么会惹到阳巅的人啊?”
莫首南忆起往事,道:“那时,我偷他们的东西,被发现了。你初遇我那日,我恰好逃出来。”
“偷东西?”苌夕诧异,“我还以为只有我才会干这事儿呢!”
莫首南眼中掠过羞赧,道:“我年少时,委实也作过梁上君子......”
苌夕不服,道:“年少时?六十年前你也比我大好不好?”
莫首南道:“你以后,活了几千年,便也会觉得,两百岁其实,也算是年少......”
苌夕下巴一扬,道:“哼,才不会呢!”转了转眼珠子,凑近莫首南,道,“说,去偷的什么呀?”
“不怎么稀奇的东西。”莫首南垂下眼眸,那东西是他这辈子的秘密,即便在梦里也不敢说出口,道:“莫说我了。你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嘻嘻......”苌夕垂首,挠了挠银发,道,“我跟美人在一起。”
莫首南莞尔,道:“看起来,你们过得不错。”
“还好啦。”苌夕嘿嘿嘿傻笑了半天,“美人他......许我作他的夫人了!”
“夫人?”莫首南讶异,身子往前一探,道:“不是夫君么?”
苌夕疑惑,道:“嗯?有什么差别吗?”
首南收回眼神,后背又靠回去,道:“没事,我随便问问。”过了会儿,又不死心,“你,真的不是夫君?”
苌夕茫然地点头,“对啊,你干嘛老问这个?”
莫首南抿唇,“没有......”
苌夕探了探对方的额头,关切道:“你该不是被那个阴尸咒搞傻了吧?”
首南没好气地拍飞他的手,“怎的可能!”
苌夕顺气,仿佛经历了一番凶险,“没有就好!”
莫首南抬眼,万分严肃地看向苌夕,道:“真的认准了么?真的,就断定是他了么?”
苌夕点头,倏而十足地认真,“我之前,看上过扶眉。在扶眉之前,还七七八八看上过好一些狼妖。但是,遇到美人之后,我再看不上其他人。也不是很能描述这种感觉,却断定那就是喜欢。”
喜欢,便是除了某人之外,其他所有,再不能入眼。
莫首南往前挪了挪,道:“他,也这样想?”
苌夕想忍不住起那日美人亲他的情景,便羞涩地点点头,“嗯。”
莫首南沉默,眉头逐渐拧到一处,过了许久,又开口问道:“你现下这般幸福,自然是好的。然则......你考量过,世间万妖,在天劫过后,要闭关修法么?”
妖,委实没什么自由可言。注定要过一场天劫,或生,或死。死者,魂飞魄散。生者,闭关修法,没个四五百年,别想出关。
换言之,起码有六七百年,都是被排好了的。
话题一度变得沉重,苌夕宛如霜打的茄子,“当然想过啊......但是,不知道怎么办......要是我跟美人就这样分开,才不要。”
莫首南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回赤谷。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