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么,陛下?”薛景泓望着穆崇玉的眼睛,轻轻地说。
那样的眼神太过真挚,又太过小心翼翼,仿佛穆崇玉若是不答应,就立即会弥漫上绝望的裂痕。
穆崇玉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终于轻叹一声:“如此,你便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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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泓虽然留了下来,可他毕竟是从北渝军中“投诚”过来的,忠心与否,一时之间到底难测,故而穆崇玉一开始对他暗中看得很严。
薛景泓有所感知,却反而有些许的庆幸自得。他面上却不显,始终是一副老老实实、忠心耿耿的模样。
尤其是对穆崇玉的服侍照顾。
穆崇玉有时候模糊地感觉到,这样的照顾太过细致入微,以至于似乎已经超越了忠心的界限。然而当他尝试去认真探寻时,又看不透那张隐在面具下的脸,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面容心思。
薛景泓暗自摇了摇头。穆崇玉若要探究他,他只恨不能把自己的一切都敞开来,一无隐瞒;穆崇玉若是怀疑他,那也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他重新认识自己。
他有一辈子的耐心来等候。
如今,已是穆崇玉卧床养病的第七日了。随着他气色大好,严冬似乎也已收敛了凛凛寒意,露出了早春的一丝融融暖风。
穆崇玉的思虑却是一刻不曾停止。鹰头寨被徐立辉、邹淳两部队围剿一事,使他深刻地认识到了己方的缺陷——实力弱小。
当今乱世,强者为尊,实力弱小便只能陷入捉襟见肘、四面楚歌的境地。他不能安于现状。
穆崇玉身体稍一恢复,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黑云山,和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南燕虽然被灭,让权于北渝,可也许是因为北渝到底是漠北塞外的政权,从未治理过中原这等幅员辽阔的土地,所以在中原各地政权渗入得很不顺利,便给了许多人以可乘之机。
如徐立辉这样投机倒把成为一城之主的有之,奔波在南燕的土地上不灭复国之愿的有识之士亦有之。
若是能把这些复国志士汇拢一处,那将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李元善也很赞同穆崇玉的想法,在他们读书人的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坚定的心志更重要的东西,强行招降与武力征服,都不若一颗志在复国的心。
“陛下,老臣听闻有一人在江浙一带暗中谋划已久,已是颇有人脉积蓄,若能将他招揽来,定是复国的一大助力。”李元善进言道,他话到一半,抬起头来看了看穆崇玉神色,才继续徐徐说道:“此人昔日在我大燕时虽然不露声色,看起来平庸无奇,甚至连北渝入侵时都没注意到他,然而现在想来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穆崇玉挑眉看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却也拿不准,便问:“到底是谁?”
“宣王穆渊。”李元善捋了把胡须,悠然说道。
穆崇玉怔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穆渊是先皇的堂兄,也就是他的堂叔,受封于江浙富庶之地,因此确实很可能积蓄起搬弄风云的实力。
然而穆渊、甚至穆渊的父亲,对于穆崇玉和自己已故的先父来说,都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存在。因为如果不是天意弄人的话,如今本该是穆渊继承皇位,成为南燕的君主的。
那时,先皇的父亲,也就是穆崇玉的皇祖父穆琰本不是嫡长子,理应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可惜当时的嫡长子穆迟身有残疾,有失天家威仪,不能上朝面见文武百官,故而便错失了皇位,让位给才能出众的穆琰。
穆琰自觉皇位来之天赐,受之有愧,便对穆迟百般赏赐,加以安抚,还将江浙富庶之地赐给穆迟做封地。
到了穆崇玉父亲这一朝仍是如此。非但减免其入朝供奉之责,反倒要每年往江浙打赏好多御赐的物品,以显示安抚之意。
好在无论是穆迟,还是其子穆渊都未曾有过半分逆反之心。相反,倒是安之若素,与世无争。
穆崇玉记得穆渊是一个喜好游乐山水、品茗对弈之人,他总是一袭青色衣衫,头不戴金珠冠冕,却佩以月白玉冠,与其说像是一位亲王,倒不如说像是一个文人墨客。每每入宫也不与自己谈论朝政,却只对他嘘寒问暖,聊些天下奇闻而已。
也正是因为穆渊太过与世无争,北渝打进来时也不曾深入到江浙一带,故而未曾殃及于他。
这样的一个人,如今会为了复国而奔波筹划么?穆崇玉对他两分是忌惮,八分却是犹疑。
然而李元善的消息应该可靠,他虽是一介文臣,可到底老谋深算,当年在朝堂上穆崇玉也有很多东西时常要请教他。况且,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穆崇玉又与诸人商量了些许细节,最终决定三日之后,动身南下,去找宣王穆渊。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唯独薛景泓知道了,心下吃了一惊。
穆渊这个人,正是他,在上一世最终覆灭了北渝,攻破了北渝都城,也正是他的士兵,使自己身首异处,命丧黄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这两天课比较多,码不过来了哭,下次更新……周四见吧……
第21章 动身南下
薛景泓前世犯下的愚蠢错误,让他至今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