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爷举起酒杯,先是与全家人干杯。而后又催促着海洗荣将酒倒满,接着看向肖美人,和颜悦色道:“小肖啊,你也不要客气,今天我们海家高兴,这个喜庆仅低于讨儿媳,你也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肖美人道:“谢谢海老爷,我喝不得酒,我喝完酒喜欢打人,拦都拦不住。”
海二少打了个冷颤。
海老爷好说话,不觉得肖美人是拂他面子,又对海二少道:“老二,那你和你哥喝,我们爷仨今晚一醉方休。”
海二少摆了摆手:“明天我还得去电影院呢,喝多了误事。”
海老爷听罢,觉得甚是欣慰,自己干了一杯,道:“好啊,好儿子,我儿子有出息了。”
海二少听见海老爷的话,也觉得心里头怪美的。
没想到又听见海老爷掏心窝子道:“本来我琢磨着,我们家这点儿钱吧,也经得住你原先那样造,爹说句实话啊,爹早就做好你一辈子的准备了。所以才吩咐你哥,往后不管你成什么德行,都不许撂下你不管,你想要什么给你什么就是了,反正我们家有钱。你们兄弟两个,小时候受苦了,爹就是宁愿把你惯坏了,也舍不得你再吃苦头。”
可海二少现在却觉得心中已经充满了苦涩。
海老爷抿了一口酒,那酒有些烈,激得他眯了眼,又道:“有时我也顶羡慕人家的娃,懂事,不胡来,我就安慰自己,我们家老二心也不坏。不过我可没想到,有一天你也出息了,长脸了,爹可真高兴。”
海二少给自己满上了酒,敬了海老爷一杯,酒杯还没碰到嘴唇呢,便被海老爷拦下了。
“老二,你看,你要是能把喜欢男人这个毛病也改一改,爹也就死而无憾了。”
三姨太一巴掌拍上海老爷的背:“你会不会说话?什么死不死的!”
海二少有些笑不出来,但语气倒挺坚定:“爹,这个改不了。”
三姨太冷笑道:“改得了改不了另说,能不能要点儿脸?有你们这样放肆的吗?”
海二少脸上红扑扑:“他喜欢我嘛……”
海洗荣蜷起手指赏了海二少一个爆栗,疼得海二少捂着头吸冷气。
“喜欢个屁,今天什么日子,他就送个花篮来,人呢?死哪里去了?”
海二少担心着庄大少,对“死”这个字尤为敏感,立即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死不死的!”
语毕饭厅里一片死寂,海二少摸着自己的脑门,将椅子往肖美人的身边又挪进了一些。接下来的时光,则是连看都不敢看海洗荣一眼。
没人跟海老爷喝酒,他自己也不觉得扫兴,心里头有开心事,越琢磨越骄傲,一顿饭下来,自然把自己喝醉了。四姨太扶着海老爷回了房,三姨太操劳了一天,嘴巴也要笑歪,打了个呵欠休息去了,海洗荣明天当班,喝了两口头有些发晕,一时间忘了要守着海二少不让他打电话的任务,也回了房。
饭厅里只剩两人,海二少盯着肖美人看,没有开口说话。
两分钟以后,肖美人:“……行了我也困了,我走了成了吧。”
海二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不是想赶你走,我就是觉得吧,怪不好意思的……”
肖美人才不惯他这个矫情的毛病,本来往前迈了几步,一听见海二少假意的说辞,便直接找了张太师椅坐定了。
“那没事儿了,我好意思得很。”
海二少跑过去拽着肖美人的手往外拉。
“你走吧你走吧!不要打搅我谈恋爱!”
肖美人逗他逗了个开心,也就回了房,留海二少一个人谈恋爱了。
海二少有一肚子话想对庄大少说,有些等不及了,连拨号也觉得心跳加速,等待的时间也好似慢了许多。海二少听着忙音,用手指在木桌上轻轻跟着敲节拍。
等了许久,脑海里好像已经灌满了滴滴声,却等不到人来接电话。
海二少于是又打了一次,仍旧是无人接听。
月光很亮,将树叶剪出了形状,又细细铺在地面,海二少盯着夜色发愣,心中却生出了无尽的焦虑。
或许今日荆府上下都忙,所以府上没人,顾不得接电话,不一定是庄大少出了什么意外。海二少安慰自己的方式有些愚笨,虽然自己也不能尽信,却也只能重复这样的设想。
海二少心里想道,明日再打一次吧,明日就能接通了,他要告诉庄大少自己收到了他的花篮,也要告诉他往后在外头不许再喊自己‘宝贝’了,还有海老板那些威风的剪彩照片,都攒着呢,回来要给他看的。
心中的快乐冲蚀掉了一半,海二少觉得有些累了,踏着树影回到了房间。
人是好奇心极强的动物,而这好奇心,又顶容易满足。售票处的小陈在开业第一天尝到了忙得手软的滋味儿后,立刻跑到中药堂,买了两副极贵的膏药,预备贴在胳膊上缓解缓解疼痛,以便应付以后的工作。可没想到,膏药还没派上用场,人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海二少开的电影院,票价不算太高,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十里镇的人就这么多,看了一场电影,过了把瘾就行了,平常日子仍旧是干活的干活,种地的种地,可没有那么大的手笔天天没事干,跑到电影院里享受。这个道理海二少原来没想过,他想开电影院仅凭一头热,商人在意的赔与赚在他心里倒不是第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