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把水碗抢过来,一气喝下,用力塞回岑非鱼手中,不理会他,继续忙活自己手头上的工夫,“听说你手下兵,还有私自抢掠百姓的,你也不管。你这人怎么这样?高兴了,就带人出去打劫山寨,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征兵,就是逞一时之快。等到人都归顺你了,你便再也不管不问。你这样下去不行,会养出一帮乌合之众。”
岑非鱼知道,自己若再不正经应答,白马铁定是要翻脸的,便肃容道:“我那地方与你这里不同。我当了多少年兵,手下有多少训练有素的将士?他们自然晓得如何治军,出了事,我只要拿他们问责就是。你现在是手上兵少,还能亲自管束,但都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又不是青山楼的掌事,非要牧羊似地盯着手下人,该放手时就要学会放手。否则,将来遇到需要分兵合围的情况,你敢把兵交给谁带?”
“歪理邪说!”白马咕哝了一句,不再同岑非鱼分辨,其实是因为他觉得岑非鱼说得很在理,自己从前没有考虑到得如此深入,但一时间拉不下脸来,就不肯再多说了。
岑非鱼知道白马是听进去了,就笑嘻嘻地搂着他猛蹭,将他弄得满脸泥,丢了锄头扑向自己。
两个人抱在一团,滚到泥地里打闹,将彼此弄成一只泥猴似的,之间的紧张气氛亦冰消瓦解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白马跑去查看,只见众人围着一头枣红大马,正议论纷纷。
“别看它浑身灰不溜秋的,似乎还是匹汗血宝马?”陆简见到宝贝就开始打歪主意,上前拍了拍马屁股,想将这不知何处跑来的神骏拐带回家。
那汗血宝马很有灵性,打了个响鼻,屁股一撅,把陆简拱倒在泥地里,看也不看一眼,抬起蹄子就朝白马奔去。
白马看清那汗血白马屁股上的疤痕,惊道:“是你!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继而将看热闹的人驱散,“看什么看,都回去干活!它是来找我的。”
岑非鱼凑上前来细看,被汗血宝马甩了一脸口水,怒道:“你平时招蜂引蝶就算了,怎么连马也不放过!”
白马面色沉凝,道:“它曾是乌朱流的坐骑,我当年出逃时将它偷了出来。它屁股上有一个疤,就是我留下的。当时,我还是靠它布下疑阵,才能甩开追击的乌达。后来它被楚王买下,我在洛阳城里见过一次。”
岑非鱼更委屈了,“乌达又是谁?”
“此马很有灵性,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楚王,不远千里来到清河找我。多半是楚王出事了。”白马不理岑非鱼,拍着汗血宝马的脖子,问它,“你主人出事了,处境堪忧,甚至有性命之忧?”
汗血宝马咴咴嘶叫,表示白马所猜不错。它已经上了年纪,双目都有些浑浊,眼眶通红,仿佛是想哭。
白马瞬间下了决定,“走,待我回府简单收拾一番,你歇歇脚,咱们就去洛阳救楚王。”
岑非鱼将嘴里叼着的草根吐掉,拦下白马,道:“我为何要去救梁家人?”
白马挣开岑非鱼,头也不回,“我叫它,又不是叫你,鄄城公是魏武帝的子孙,哪轮得到我来管?”
岑非鱼半天没见到白马一个好脸色,心中憋闷,站在原地不动,凉凉地说了句:“清河侯自己去送死吧!曹某留着这条命,免得没人帮你收尸。”
汗血宝马紧追白马而去,四蹄动得飞快。岑非鱼话还没说完,便被它甩了满嘴泥,郁闷地一屁股坐在泥地里,“都他娘的欺负老子,爱找谁找谁去吧!狼心狗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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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洛阳王城,一日气象万变。
惠帝诛谢瑛、杀赵王,遣返齐王,才安生了两年,忽然间莫名其妙地害死了自己的太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是萧后从中推波助澜,但惠帝优柔寡断,念在皇后腹中怀了龙嗣,只将她软禁在后宫,此后再没有过问,只想等风波平息,让年月抚平自己的心伤。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朝中再无人兴风作浪的时候,历来忠心耿耿、屡建奇功的楚王,竟被积弩将军李峯告发谋逆。
此事说来简单。三年前的正月末,即赵王谋反的那夜,为防走漏风声,惠帝命楚王平叛时,只让萧后代笔写了一封手诏,未曾正式颁发圣旨。
没有圣旨,楚王无法调动禁军,但皇帝命他平叛,他不得不集结全军作出排布。故而,楚王确实曾假传圣旨调动禁军,但他很容易就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得到惠帝谅解。
可行动时充当前锋的李峯,突然站出来指责楚王,说是他因与赵王有旧怨,为泄私愤假传圣旨,出重金悬赏赵王的项上人头,致使赵王被残忍杀害。
楚王在朝堂上同李峯对质,要他将当时替自己传令的那名禁军传来。可李峯却说,那人早在乱战中被楚王灭口了。
楚王百口莫辩,李峯得寸进尺,要他将惠帝的手诏取出示人。
楚王跪在地上,仰头定定地望向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眼神复杂,并不答话。
惠帝忽然想到什么,侧目看向董晗,却见董晗不敢看自己。他瞬间明了,那封手诏只怕有诈,而董晗劝自己留下可委以重任的孟殊时,独独将一心争功的李峯派给楚王,亦是因为早知此事,甚至是早就和萧皇后通过气,两人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