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甩掉鼻尖的汗珠,抹了把脸,慷慨激昂道:“诸位是我府中兵士,更是大周百姓,如今国君被掳、奸臣当道,若我等不守大道,而作那趋炎附势之辈,只怕国将不国。若乱世一开,中原大地必会生灵涂炭。”
以前,白马总觉得成日将“大周”“国君”挂在嘴边的人,多少都有些虚伪做作。但当他摆脱了奴隶的身份,站在高台上,眼中看到的自与从前不同。
白马将手中银枪举起,朗声道:“从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齐王篡逆,当受天下共诛!尔等可愿与我起兵,投奔于馆陶起兵的澹台睿明,恭迎楚王,勤王平乱?”他作此番陈词,俱是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伪,听得人热血沸腾。
“济北六骑”以敕勒穹庐为首,跟随他跨步出列,答道:“我等唯清河侯马首是瞻,愿随侯爷出生入死,为国效力!”
校场上,五百军士以六骑为首,亮出手中兵器,发出一片震天动地的锐响,山呼:“恭迎楚王,勤王平乱!”
大风起,云雨散,校长上扬沙满天。
白马命陆简整军,让寇婉婵打点府中事务,并叫敕勒穹庐前往封地召集佃户,告知他们自己的决定,让老百姓自行决定去留,又收得两百壮丁参军。
白马回到房中,已是傍晚。他脑中还在琢磨事情,低着头慢腾腾地走,隐约嗅到一阵清香,抬起头来一看,只觉眼前一亮——侯府后院里,忽然多出了数颗高大的石榴树。不须想,一定是岑非鱼闲来无事,跑到白沟边上挖过来的。
白马行过影壁,见一群人闹哄哄地,正在自己厢房两边挖土栽树。
“过去,再过去些,多了!退回来!”岑非鱼打着个赤膊,在一旁挥着锅铲发号施令。
白马走上前去,问:“都要走了,你闲得没事做,栽树做甚?”
岑非鱼莫名其妙,道:“走了,难道就不会来了?待到来年天下太平,我两回到府里,就能看见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昂。”白马走入房中,放下银枪。
岑非鱼招来自己手下的十八名将领,以及白马的心腹亲信,共同商议行军作战的事宜。
陆简消息灵通,做了一个推演行军的沙盘。
白马看不懂字,但陆简为他详细分说过,他便将地图都记在了脑中。他和岑非鱼先前已经分析过时局,此时并不多言,指着一座座城池,道:“邺城、官渡、许昌连成一线,自此而西,各路诸侯以重兵占据城池,若无大的变故,至少三年以内,我们都不能过去。长江以南,是淮南王、楚王、长沙王、成都王的地盘,是我们可以撤退的方向。”
岑非鱼点头,道:“若想起兵对抗齐王,应当先在青、冀、幽三个北方大州活动,将邺城、许昌攻下,自然进可攻、退可守。而后,慢慢蚕食齐王的老巢,积攒军需,收编散兵游勇。”
白马:“但是,青州天师道众甚多。”
岑非鱼笑道:“咱们才多少兵?自不能强行攻城拔寨。先前已说过,齐王的重心已移至洛阳,你看他派儿子们驻守邺城、许昌等重镇,即可知其意。青州最是没人敢管,且天师道树大招风,朝廷要先发兵平乱,有他们挡着正好。”
白马:“澹台睿明在馆陶起兵,就是邺城东面数百里,他一定会先攻邺城。邺城守将是齐王的儿子、济阳王梁信,他没带兵打过仗,但齐王疼爱他,定会给他派大量兵力。此战胜败倒不好说。”
岑非鱼:“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此战败北,则南渡黄河,迂回至济北,沿路攻城、招安,增兵增粮。若是输了,就向东跑;若是输了个底儿掉,就只能跨河渡江了。”
众人各抒己见,一直说到天幕落下,才开始吃饭。
岑非鱼朝坐在自己对面的几名武士扬了扬下巴,告诉白马:“祁元亮、孙英杰、李建元、封庆、冯明,原本他们都是你父手下的将领。如今将要起兵,你没上过战场,我将三百白马军旧部都交给你,让他们帮你整军带兵。”
“不行。”白马拦住想要向自己敬酒表忠心的人,一本正经道,“诸位将士都是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他们跟了你数十年,是觉得你值得他们追随。你怎能一句话就把他们送到我的手下?岑非鱼,他们信赖你,你就要多为他们考虑,平日打打闹闹无伤大雅,但在这般大事上,决不可儿戏。”
几个人听了这话,凑作一堆咬耳朵,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岑非鱼怒道:“封庆!嫂子说话没听见么?小声嘀咕什么?”
封庆瞪大眼睛,忍着笑,答道:“没什么,噗!没什么!”
岑非鱼扯下一只靴子,照面扔向封庆,道:“有屁就放!别等老子过来打你。”
封庆憋不住了,终于笑出声来,道:“他们说,白马英锐勇武,却不像你那样瞎胡闹;权智英略,又不像少主那样成天板着个脸。看来看去,倒像是你跟少帅生的儿子。冯明还、哈哈哈还说,你、你怕不是个女人吧?哈哈哈哈!”
众人发出一阵爆笑,胡乱拍打着桌子板凳。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正事!”岑非鱼老脸发红,一拍桌子,让众人安静下来,“是我考虑不周。但你虽聪明,可毕竟没上过战场,若我两个分兵,你免不了是要吃亏的。”
白马明白岑非鱼的用意,道:“那就请封大哥和冯大哥带一百人过来,老兵带新兵,也教教我如何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