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哭过以后,他转念一想,岑非鱼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眼下到了情义难两全的时候,二者择其一,有得必有失。既然注定会失去其中一样,那么岑非鱼只须遵从本心,无论选哪一样都是对的。
更何况,岑非鱼要找的人正好是自己!
白马回过神来,顿觉方才自己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明明知道真相,却非要让岑非鱼二择其一。
幸而,情爱令人盲目,但更令人幸福。
在这片刻间,白马在心中完成了对岑非鱼的谅解与包容,并且意外地发现,这才是爱一个人时最快乐的瞬间。这个瞬间,他成就了自己,成就了一个能够去爱他人的人。
“我不要报仇了,我要去找他!”白马找到了方向,抬腿欲往青山楼去,决定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带上,然后立即出发去追岑非鱼。
积了一下午的彤云再也无法堆叠起来,闪电划破长空,几乎将天空割裂开来,天地忽然失去了颜色,被极强的闪电照成了半黑半白。
雨线簌簌洒落大地,地上迅速积起一滩滩水洼。
马蹄声哒哒哒地爆响,水花四溅,如即开即落的朵朵银莲。
九霄上传来一声奔雷的巨响,白马脚未落地,忽然一怔,毫无防备地被人从背后一把抱起,揽到马上紧紧抱住。
“什么……?”
“嘘!我做了亏心事,怕被雷公劈。”
白马回头,只见岑非鱼近在咫尺的脸,能看到他的每一根眉毛,看到他的眉头颤动着。
闪电过后,土地仍是黄的,石头房子是灰的,砖瓦是青黑的,天空青白一片,雨雾朦胧的人间,有一个红色的小点,那是紧紧相拥的白马和岑非鱼。
白驹不知该走上何方,正在原地缓慢地打着转儿。
白马双手摁在岑非鱼的肩头,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双唇。岑非鱼的唇是软的,他的舌头很热,既湿又滑,白马找了好久,终于捉住了它。
两个人唇舌交缠,终因几近气绝而分开。
白马脸颊上的泪水已被雨刷掩盖,他问岑非鱼:“你又忘了什么东西?”
岑非鱼把脸埋在白马的颈窝里,道:“忘了我的心。”
白马心头泛起一阵酸楚,是快乐的酸楚,说话声带上了一股很浓的鼻音:“那我还给你,你走吧。”
“放你娘的屁!”岑非鱼抱住白马,用力地搂了他两下,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啃了一口,“我第一次走出城门时就后悔了,我他娘的……为了你……做不成仁义君子了。你得对我负责,你得一辈子陪着我。”
白马推开岑非鱼,骂道:“你才是放屁!”
岑非鱼让白马坐在自己身前,双手越过他的肩头,掣着缰绳,策马往青山楼的方向行去,道:“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方才我根本就没有出城,而是趁你低头时躲了起来,在你身后跟着走了一路。我看见你哭了,我就想,往后我不再是独自一人了,凡事须得三思而后行,不能在逞一时意气。”
白马:“你为何不去江南了?”
岑非鱼:“我本就知道那是个圈套,可我……恨我自己。不过,我想通了,逝者已矣,我已经对不起大哥了,悔恨无用,应当惜取眼前人。你也要记住,知道么?要好好对我。”
岑非鱼终于在十七年后的今天,因为爱一个人,原谅了自己。
白马终于笑了:“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两个人相视一笑,满城风雨,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