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琛也没想到季洋会背着自己做什么决定，只是为自己瞒着季洋又和陈煜来往的事儿而问心有愧。

但是宝贝儿，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这么做，真的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弄清楚了，确定是我多心了那敢情儿好；但如果不是我多心，这个大麻烦，就得尽快解决。

季洋其实根本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王鲲鹏。

想着王鲲鹏一个人风餐露宿、东躲西藏，想着他一个人忍受着巨大的恐惧，想着他说，“洋子，有时候我真是挺恨我爸的。他要不是我亲爸，我一定杀了他。太特么造孽了。”

王鲲鹏很厌恶他爸的生意，他最讨厌的，就是成为他爸爸那样的人。

“老子就是要往好路上走，老子要考大学、老子还要出国留学，做海归精英，文文明明地生活、踏踏实实地赚钱。”

“都说人的出身即是人的命运，老子偏不信！老子就要走白道儿，谁也拦不住！”

鲲鹏是如此渴望活在阳光下，他怎么可能去做这样的事儿呢。一定是有原因的。

或许他并不是全然无辜、或许他有自己做出什么选择，但这些，也一定都是在受到逼迫的情况下。

鲲鹏那么善良，见到路边乞讨者，每次都会给钱。有人提醒他，“小伙子，现在骗子可多着呢，没准儿人一转身，出入的场所比你都高档。”

可鲲鹏却说，“没事儿，遇着骗子呢，我多说也就被他搁心里嘲笑一句‘傻逼’；但如果人真有难，没人儿帮，多让人寒心呢！我宁原被人嘲笑，也不想让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他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好像一个巨大的太阳，随时随地发着光、发着热。记忆里，鲲鹏总是笑着的。裂开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傻乎乎的，却又总能让人看到最真、最纯的人性。

他以为，自己和鲲鹏的友情是一辈子的。所以看到俩老头儿一起结伴儿去钓鱼，他就想着，等他和鲲鹏老了，可不要做这么没营养的事儿，他俩得结伴儿去打太极，至少也算一运动啊；看到敬老院里晒太阳的老人，他就想着，他和鲲鹏一定都长寿，要是媳妇儿比他先死，他就搬到鲲鹏家去住，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住敬老院、也不要给儿女添麻烦。

以为是一辈子的友情，所以年轻时的这些过程，反而不那么在意。

他总是忽略了鲲鹏的存在，总是嫌他吵嫌他烦，总是对他的关心习以为常、对欺负他习以为常，总是对他呼来喝去，好像……从没有给过他细心的关怀。

以至于，当鲲鹏踏上一条歧路时，他竟然没有尽到一个做朋友的本分、没有将他拉回来。

等他摔到沟里了，才想起来去找，一切，可还来得及……

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允琛知道季洋很担心，抱着他，轻轻拍了好一会儿，发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了，如睡着之时那般，也就真以为他睡着了。这才放开他，轻轻打了个哈欠，翻过身自己睡了。

季洋依旧保持着如睡着之时一般安静的呼吸，怕林允琛发现他没睡着、怕林允琛为他担心。

其实这件事，他本不应该和林允琛说。

他觉得自己挺矛盾的、挺糊涂的。只要他和林允琛说了，林允琛就不可能坐视不理，一定是他要帮他、是要帮王鲲鹏的。可他又不想把林允琛拉进来。

他想要林允琛给自己的帮助，就只是出出主意这种程度而已。

可以林允琛对他的关心，又怎么可能只是给他出出主意呢？

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个打耳光！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通：“季洋啊季洋，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主见、这么依赖人了？ 一出什么事儿，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和林允琛商量。是，这是没错儿，你爱他你信他，你当然要和他商量，可你也要分一下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自己没主意的时候，他本能地想着要问问林允琛的看法儿。虽然他总骂林允琛傻，可到了真招儿上，又是本能地依赖他。别管发生了什么事、别管情况有多糟糕，只要一想起林允琛，就觉得有了支撑。就觉得，所有的纷乱都有一个依靠之处，踏实得很。

这种依赖，是不是与林允琛对他的，是一样的呢？

哪怕只是盘个小店儿这种小事，林允琛都跟找家长似的，本能地要找他商量。

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经成为彼此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早已经融为一体。

可是鲲鹏，却十几年来，隐藏着那些不敢说的心思，孤零零地过。

现在想想，带林允琛和鲲鹏一起吃饭那天，是鲲鹏唯一一次没有回头儿咧着大嘴露着白牙地向他挥手道别。

他就只是那么寂寥地垂着头，挥一挥手……

季洋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王鲲鹏，恨不得马上爬起来去找人。可又怕吵醒了林允琛、又怕林允琛非要跟着。

也就只能熬，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浅觉，不知道第几次醒来的时候，总算熬到了天亮。

下楼去给林允琛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呢，林允琛却也醒了。

“怎么这么早啊？”

“我一翻身没抱着你，吓了一跳，吓精神了就醒了呗！”林允琛揉了揉鼻子，说得委委屈屈的。

季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我得早点去鲲鹏的几个朋友家问问，不然晚了人家上班儿了，我就找不见人了。快吃吧，吃完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