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从上到下上万员工,都要靠它吃饭,它要养活多少家庭你知道吗?你要毁了它……毁了它,你会害死多少人啊你知不知道?”
“很重要么?”林允琛波澜不惊地抬头,道,“反正我是不在乎。你在乎?你在乎你就退,这还不简单?”
说着,还一声挺轻蔑的冷笑:“你激动什么……”
“我激动什么?”林慧气得狠狠敲打自己的心口,“我不是激动,我是恨!我恨我当时怎么没掐死你!你知不知道,最艰难的时候,你姥爷过世,林茂知和我离婚,惠风举债三千万,那个年代,三千万啊!我有几次想抱着你跳楼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只看到了我人前风光,看到了我拼了命的追求权力追求金钱,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
林允琛不知道。但此时知道了,也不想改变自己的主意。
依旧波澜不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暴怒的……老人。
是,林慧已经老了。
纵然每天各种高级保养品往自己身上招呼、各种微整不断往自己脸上身上弄,她的面容,也还是露出了明显的苍老。
就是一个一打眼儿便能看出年龄的,五十多岁的老女人。
一个可怜的老女人。
儿女不孝顺、工作不顺利、身体也未见得好、家庭关系也是一团糟……
这个女人,风光之下掩藏着的,是超出别人十倍、百倍的艰辛。
他也曾试着理解他的母亲,也真的这么做了——似乎也做到了些。所以他没有一开始就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来逼迫林慧,他还是想着,和平一些。一年,一年里慢慢儿抓紧她的软肋就行了。
可现在他等不了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季洋去坐牢。
“妈”,林允琛开口了,“你之所以怒成这样儿,是因为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是!你做得出来!为了那个男人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妈……呵呵……”林慧擦了下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道,“从小到大,你有哪一天把我当成你妈?你把我当成你的仇人,我为你付出再多你也还是恨我!我拼了命地让你吃好穿好用好,就算累死我自己,我也要把你送到这世上最高的地方去,因为我不能让你吃我吃过的苦,我不能让你有一天无助到要去跳楼!可你现在在做什么?林允琛,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林允琛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一张脸,静静地看着林慧,任由林慧骂。
他知道林慧需要发泄,此时的林慧,只是一个被儿子狠狠伤了心的脆弱的母亲,她骂得再难听,都是应该;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不管林慧的话有多么让人惭愧、有多么让人想要忏悔,他都不能露怯。
因为在商海里沉浮了大半辈子,林慧的精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对手一点点的怯弱,她都会及时抓住,并且无限利用。
这是能救出季洋的,唯一的机会,他不能有一点儿疏忽。
林允琛的平静彻底激怒了林慧,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只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双眼,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
她背对着林允琛,佝偻的身形好像随时会晕倒,好像晕倒了,就再也起不来。
林允琛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但此时面对着母亲的背影,紧绷的心神总算松开了些,眼中,终究还是流露出不忍。
她原本就瘦,这会儿身子佝偻着,更像一个在风雨中飘摇的无助老人。
林慧忽地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忙扶住了身后的椅子,又着意平复了好一会儿……
母子俩就这么僵持着,过了足有半个小时,林慧才重重叹了口气,用平静的神态转了身,坐在椅子上,公事公办地道:“让我放过季洋,可以。”
“条件。”林允琛道。
“在我放出季洋的当天,你就和谈静结婚。”
“还有呢?”林允琛知道,当林慧重新拿起林董事长的派头之时,她就只是这世上最精明的商人。所以条件,就不仅仅是一个。
“你的忆洋航贸无条件送给我,也就是说,我要收回你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从今天起,你只是惠风聘用的执行总裁,固定领取年薪。我要与你重新签订劳务合同,聘用期为二十年。”
林允琛笑了:“架空我?不仅架空我,还要把我当成一个摆设,拴在惠风二十年?”
没等林慧回答,林允琛又道:“董事长,你忘了,现在是我在要挟你。是我握住了你的命脉,来要挟你。所以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怎么,你我之间的砝码,不是一样的么?”林慧也笑了,道,“握住的,都是彼此最在意的东西。如果各不相让,只能两败俱伤。所以我要和平地和你谈……”
林慧将面前的文件扔到一旁,笑道:“我们不谈这个,因为在我这儿,季洋的命不值钱。”
说着,又伸出手点了下被自己推到一旁的文件,道:“一个婊子,怎么配与惠风的生死相提并论?”
林允琛也不恼,只是笑道:“为了纠正你这错误的认知,我就非要一起谈。林董,你想救惠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
林允琛将这份文件拿回来,重新递给林慧,道:“正式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