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琢所言确实有道理,毕竟像少年这样的痴子,无害于柳筎,且全然不知柳筎所图,杀了也没甚么意思,不如留一条性命,也算是积德了。
沈已墨望了眼外头的天色,状若黑夜,无丁点光亮,现下时近黄昏,无半点夕阳,待等会儿入了夜,怕也瞧不见半点星子、月轮。
他适才为压住怨气受了些内伤,虽得季琢帮扶,但到底还未好透,这时不由地咳嗽了起来。
季琢拍了拍沈已墨单薄的背脊,将自己那撮发丝从沈已墨手指间解了出来,道:“事情复杂得很,你且去歇息歇息,明日再想罢。”
沈已墨咳了一阵,嘴角勾起一点媚意,略略仰首盯住季琢的眉眼,又抓了季琢的手腕摩挲道:“季公子,你今日要同我一道睡么?”
方才一阵轻咳使得他说话有些沙哑,这沙哑惑人得厉害,一字一字变作了一个个小勾子不轻不重地勾弄着季琢的双耳,这勾弄不容拒绝,但同时他的语调甚是柔弱,衬得他宛若是受了百般委屈的稚子一般,亟待眼前之人抚慰。
季琢却不理会这样的诱惑,他利落地将手腕从沈已墨手中抽了出来,冷淡地道:“沈公子,修行之人理当摒弃情/欲才是。”
沈已墨瞧了眼空落落的掌心,笑吟吟地道:“摒弃情/欲,活着还有甚么意思,季公子,你实在太过无趣,不过,你既然今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便改日再问罢,或许你哪日就愿意了。”
他说罢,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自己房中。
第19章 第一劫·第十八章
沈已墨照旧住在原先所住的房中,离季琢不过一墙之隔。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平,前世的种种纷至沓来,半梦半醒间,他耳边陡地响起了绛衣公子所言“阿墨,这一世,你死时,我来送你,为你烧些纸钱罢。”
便是这一句将他惊醒了,他抚摸着自己汗湿的额角,低喃道:“公子,我并不后悔。”
他起身,走到窗边,外头还暗得厉害,也不知是甚么时辰了。
他直觉得腹中饥饿,洗漱之后,便下了楼去。
楼下已坐了俩人,听闻脚步声,回过首去,入眼的便是沈已墨嘴角含着的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笑意分明无半点勾引之意,却搅得俩人皆食不知味,沈已墨甚至并未瞧他们一眼。
沈已墨自去窗边的桌边坐了,舒娘子正巧端着两碗稀饭出来,她将稀饭给那两位客人送上,又快步走到沈已墨面前,柔声问道:“沈公子,你要用些甚么?”
沈已墨打着哈欠,慵懒地靠着墙面道:“来一碗鱼片粥罢。”
昨日沈已墨陷在梦魇中,以致于今日纵使是在暖黄的烛光下他瞧起来亦是面无人色,因而他特意拣了件绯色的衫子穿了,这绯色勉强为他添了点生气。
舒蕴关切地道:“沈公子昨日睡得不好么?”
沈已墨半阖着眼道:“发了一夜的梦,其中诸事俱是我······”
他不再往下说,反是睁开双眼,朝舒蕴道:“舒娘子,劳烦你去瞧瞧那少年,我昨日看他时,他着实烧得厉害。”
舒蕴点点头,先是教李大婶熬上鱼片粥,接着便上楼去看那少年。
她走到少年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道:“你觉着如何了?”
里头无半点动静,她怕出了事,直接推门而入。
那少年烧得神志不清,恍惚间,他以为立在眼前之人乃是昨日意图要侵犯他的沈已墨,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张口欲言,只是他昨日烧得狠了,嗓子生疼,根本发不出半点正常的声音,咿咿呀呀了半日,舒蕴半个字都未听明白。
舒蕴在床沿坐了,伸手安抚地拍着少年包裹在棉被中的背脊道:“你发了这几日烧,汗流得厉害,这棉被也湿了,想必睡着不舒服罢,我待会儿换条晒过的给你可好?”
少年一个字不答,只颤抖得厉害,舒蕴心知他是烧糊涂了,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我下去端药来,你且再歇歇。”
舒蕴出了门去,一面走,一面忧心地低喃道:“烧了这几日,可莫要烧坏脑子。”
她拐了个弯,正要下楼,却突地发现离她脚尖约莫十公分处,隐约有一片潮湿。
她心中生疑,将手中烛火往那处照去,未料想,那竟是一滩血,血已有些干涸了,乖巧地附在地面上,一路延伸着,直到被一扇门遮挡,这扇门属于天字一号房,赫然是那对父子所住的房间。
莫非······
她深吸了口气,敲了下房门,道:“请问两位要用早膳么?”
里头无人应答,她大着胆子,推了下房门,房门竟真的未上栓,一推就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里头走去,房内陈设完好,无挣扎痕迹,无血迹,亦无半点人影。
她走到床榻前,伸手探了探床铺,柔软的棉布上尚有丁点热度。
突然,她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她心中欣喜,还道是那父子俩人回来了,猛地回过头去,立在眼前的却是季琢。
季琢沉声道:“我瞧着门口的血迹了,又见你在里头,便进来看看。”
舒蕴颤声道:“那父子俩人莫不是出甚么事了罢?”
季琢伸手抚过床铺,又指指安静地伏在桌案上的包裹,道:“若是未出甚么事,俩人定然还在店中,你我且去搜搜。”
舒蕴勉力笑了下道:“他们许是下楼用膳去了,我去瞧瞧。”
说罢,她急匆匆地就出去了。
季琢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