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顶层,本来静坐观战的林曦又站了起来。她看到江遥不顾仪态地倒头就睡,心脏莫名就揪紧了。一般时候,如果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就算普通武者也不会显得如此疲惫的。那弱水之毒,她也有所耳闻,听说不是凡躯能够承受……
原本江遥作战之时,林曦还能安稳端坐,但当他开始休息,她却逐渐有些焦灼不安。或许是因为远处那个逐步逼近的人影,使得臀下柔软的貂皮椅也不再那么舒适了。或许也是因为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她复坐复立,三番两次之后干脆走到窗边,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让心情平静稍许。
当黑色的影子被昏暗的光线拉长,投在沙滩另一边时,江遥终于也有所察觉,眼皮颤了颤,从睡梦中苏醒。
“嗯,苏兄?你总算来了。”江遥揉了揉眼睛,撑起上半身,“现在是什么时候?”
苏子修的身影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沿着沙滩走来:“约莫还剩半个时辰,我们需要抓紧一点了。”
“你找到他的位置了吗?”
苏子修走到江遥身前,摇了摇头:“还得花点工夫。”
江遥打了个呵欠,又叹气道:“这么大一条河,要从哪找起呢?”
苏子修道:“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
江遥道:“如果他一心躲在河里,就算我们知道他的位置,又怎么才能逼他出来呢?”他说着又打了个呵欠,“不如就在这躺着,等他来找我们吧!”
“这……”苏子修在他身侧停住,欲言又止。
“哈哈,我开个玩笑了。”江遥哈哈两声,慢慢站起身来,“看来要想笑到最后,我这把老骨头还得活动活动才成……”
全场寂静的观众都以沉默表示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有些人紧紧盯住苏子修的一举一动,又有江遥浑然无知的粗犷言行作对比,两人的神情形成了极鲜明的反差,让人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就好像走入了妖魔化形常伴人类身侧的鬼故事之中,光是看那画面就直冒冷汗。
江遥是唯一与这阴沉气氛格格不入的一人。他大模大样地伸了个懒腰,侧着头道:“苏兄,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看到盛若虚吗?”
“没。”苏子修道,“他就算活着,应该也躲起来了吧。”
他神色如常,江遥也没多留意他的表情,一边清理衣衫一边道:“躲起来等着其他人同归于尽吗?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只是要看老天爷究竟肯不肯给他这个面子……”
苏子修站在侧后方盯着他身影,目光慢慢转到旁边插在沙中的那杆梅花落,突然道:“江兄,这杆枪用得还顺手吗?”
江遥道:“顺手。怎么,苏兄也想玩一下?”
“的确。”苏子修说着,右手将樱枪从沙中竖直提起来,缓缓地道:“我很想看看,能够杀灭阎罗天子的神兵,到底有多与众不同。”
“杀人快,杀鬼更快。”江遥笑道,“苏兄不是惯用拳头吗,怎么也对这些外物感兴趣了?”
“因为……”
红芒一闪。
江遥身子向前扑出。
苏子修没看那一枪的结果,大袖一挥,嗤嗤地射出一片牛毛毫光,紧追在红缨长枪之后。
广场上尖叫四起,郁结已久的惊慌情绪终于随着这惊险一幕爆出来。
江遥与红缨枪擦肩而过的同时,也听到了脑后无数致命的破空声。
电光火石。
事仓促,此时甚至连踏入九罭空间都来不及,更别提以这种姿势背向施展。
他只能继续前冲,扑入弱水之中。才至半途,软剑已从腰间拔出,如一支最为狂暴的利箭,夹带着嘶嚎风声,似乎在叫嚣着穿透一切。
剑气过处,一片毫光被扫落,江遥半个身子已落入水中,旋身激起水花,正对着满空幽光再度挥剑。
弧光幽影交错,照胆宝剑锋芒尽敛,融成一道蒙蒙青影,荡漾在水天之间。
漫天暗器皆在刹那间被扫落。
不过这并不算结束。苏子修脚步前冲,袖口中暗器射尽的时候,从里面探出了一柄细剑,光泽在空中一闪而没,那隐没的弧迹比旁观者想象得更加诡秘,若蛇信一般吻到了江遥的咽喉上——
仅有毫厘之差,却被另一柄穿越了空间虚无的宝剑赶回来拨开。
缓过来了。
无常的脚步总算不再徘徊于江遥左右,他终于有余暇思考眼前敌人的身份和动机。
“你是谁?吴哲还是盛若虚?”记得这两人一个使狼牙棒,另一个使一根彤红长笛,皆不以剑术著称……
苏子修并不答话,又是一剑朝江遥心口刺来。
江遥看到这一剑的来势,对心中的猜想又笃定了七八分,冷笑道:“听说你曾与北丰秦交手五十多招不分胜负,我倒想看看你能接我几招!”
直到对方剑气临身,他才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臂,掌中照胆轻描淡写地一挑,那支****过来的暴戾之剑便出一声清脆的悲鸣,以极刁钻的角度歪到一旁去了。
苏子修大骇失色,拼命变招之时,只见眼前剑影一闪,一点寒光已然递到了他面门前,凄厉的风声伴随着冰冷弱水气味激得他血液几乎冻结。
长剑冰光潋滟,华纹闪动间如秋水盈盈,倒映出苏子修的双眼。他眼皮急跳,仿佛看到了自己死时的凝固表情。
苏子修抽剑一点,倒退着向后飘去。
江遥右臂飒然挥动。照胆欢快地清鸣着,森森剑气凝聚而成的三尺锋芒抖了抖,刹时间排出层层叠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