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抽完了最后一支烟,此刻本宽敞的空间也被缭围。他已经两个晚上没有阖上眼睛,眼白处已是血丝密布,颓废得不成样子。
他沉默了会儿,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成珏身边的熟人不多,能对他好的更是寥寥无几。他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半年以前,属下曾递给他一叠照片,照片里,成珏与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谈笑正欢,举止亲密,曾让他心头生起一阵无名火质问成珏。
对。
那人曾经在成珏昏迷的时候帮过不少的忙,而在成珏失踪之时,他也曾经派人去问过那个人,然而却是无疾而终。而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可疑。
他如是想着,旋即果断开口:“去查一下许付亭,给你一个上午的时间。到时候,我要在桌上看见详细而又准确的资料。”
“是。”
容玦路过他的房间,正巧就将这段话收入耳中。
其实他也想尽快找到成珏,并不是为了容庭,而是为了他自己。
容玦是一个私生子。
他妈妈曾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后来家道中落,不免心中产生过过多的不甘与酸涩。遇见容父时,她正处在最好的年纪,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找到了真爱,却不知他早已有过一段婚姻,并且还有一个孩子,而她不过是他众多情妇中的其中一位。
得知真相后,她骨子里天生带着的傲气自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在她心灰意冷之时,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打击难免过大,但她舍不得堕胎,她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已经失去了任何念想,唯想生个孩子寻求一个寄托。于是她再三地乞求容父,最后终于征求他同意,于是她移居至墨尔本安心养胎。
生下容玦以后,她便开始心无旁骛地照顾着他。待他渐渐懂事,每次问起他的父亲时,她只用只言片语就粗略地带过,而容玦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也并没有说什么。
她曾经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养在深闺中不问世事。随着年龄渐长,她心中本紧锁的郁结也慢慢解开。她没有怨过什么,自然不会将怨气发泄在容玦的身上,也不会刻意对他说明父亲的身份,更不会从小就灌输要跟他那素不相识的哥哥争夺家产的思想。
容玦从小就生得漂亮。而在他出生前,因为医院错判性别的缘故,让她以为她腹中的胎儿是个女孩,是以她提早地准备了一个摆满洋娃娃的公主房,就等待着孩子的降临。
然而却是一个男孩,这个啼笑皆非的事实让她不禁有些愣怔,但也舍不得扔掉那些洋娃娃,因此在大部分男孩都在玩变形金刚、钢铁侠的时候,他却待在粉粉嫩嫩的房间里玩娃娃玩得不亦乐乎。
等容玦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她突然病重住院,医生说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她躺在病床上,却仍然在担心着容玦一人在家是否会感到孤单和害怕,于是下决心去乞求那个她曾以为再不会有联系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他很快便答应下来,行动更是迅速。第三天,她就收到了容玦现在已在容家的信息。
小孩子对于新鲜事物总充斥着几分好奇心,容玦也是如此。他并不怕生,也没有因为他妈妈不在而抹眼泪,毕竟他们每个星期至少有三到四次的联系。很快地,他就跟大部分的人熟络起来,也是由于他长得可爱的关系,很多姐姐阿姨见到他总会母爱泛滥地想跟他亲近。
唯独容庭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而他本身也对容庭没什么好感,也不会巴巴地主动凑过去,因此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处于僵持状态。
十岁,遇见成珏时。容玦在日记本中这样写道:今天我把所有的洋娃娃都扔了,因为我遇见了会动会眨眼睛会睡觉的娃娃,活的,而且还会跟我一起睡觉。我要永远地记住这一天。
十三岁,他妈妈出车祸去世时。容玦在日记本中这样写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我作对?!为什么?为什么?!
下笔的力道几欲要戳破纸背。
渐渐地,他冷静下来,又开始平静地在上面写着:我今天做错了一件事,但我不后悔。
结果只过了三天的时间,他就开始后悔了。
看见成珏从顶楼走下来时,他本来应该选择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离开,然而才刚走几步,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视线一直落在成珏的背影上,如何也挪不开分毫。
他想,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
不过是才三天的功夫。
就在这时,成珏忽然转过身,似乎是什么东西忘了拿想要回去找,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容玦投来的目光。他起先是一愣,随后苍白的面庞上化出一个虚无的微笑,说,二少爷好。
容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