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林馨儿没去老太太那边。
棋妈妈被丫鬟叫过去了,很快回来,并传达老太太吩咐:要她和王亨分房睡,理由是他们还没圆房。原来王亨有隐疾,当初成亲,亲戚多是不知道的;现在情形不同了,王家想等几年后为他们举办圆房礼,并知会亲友。
接着,王夫人也过来,亲自说起此事。
他们都知道林馨儿来月信的事了。
林馨儿心头涌出异样感觉,嘴上却答应了。
没理由不答应啊,她当时嫁过来就觉得两人不该同床共枕,何况现在都长大了,又是半大不大,还不能圆房,睡在一起实在不像话。前天她还在跟王亨商量呢,说她晚上去外间的美人榻上去睡呢。王亨不答应,说等过些日子再说,到时候他去外间榻上睡。可是,她自己和王亨分开睡,与长辈让他们分开完全是两回事,这感觉跟棒打鸳鸯似得!
两人都不想分房,又没脸说不分开。
王亨看馨儿的目光不舍又缠绵。
馨儿不敢在王夫人面前表露心思,努力装无事。
好在两人还住一个院子里,没有另外安排院子:馨儿还住他们的新房,把王亨挪去了东厢住。
当晚,小夫妻各自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王亨就等在馨儿房外,等馨儿起床一起吃饭。看见馨儿,他眼睛一亮,上前拉起她手坐到自己身边,到吃饭也不愿松开。
馨儿也欢喜,问他昨晚睡得可好。
王亨嘀咕道:“睡不着。”
馨儿不在他身边,他很不习惯,翻来覆去到半夜也没睡着,总觉得怀里空空的,抱个枕头感觉又不对,若不是怕馨儿被长辈责怪,他差点半夜就摸回来了。
馨儿故意道:“我睡得可香了。”
王亨捏着她鼻子道:“没良心!”
棋妈妈看着他们说笑,并不阻止。
馨儿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不对,连昨日婆婆的笑容也不对,比不上以前纯粹,仿佛多了些隐晦的内容。
又过了几日,林馨儿随王亨去了徽州。
王亨这几年虽然在治病,也没落下学业,唯恐治不好身子,也要给林馨儿赚一副凤冠霞帔回来,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因此乡试毫无悬念,没什么可说的。
他下场去后,林馨儿就在家待着。
王夫人去拜访了王家几位故交亲友,没有带林馨儿去。她不说带,林馨儿也不好主动要求去。但有人来王家拜访,却让林馨儿去见了,这便是孟家母女。
这是林馨儿第一次见孟清泉。
孟清泉与王亨一般年纪,那年十六。在林馨儿眼里,这是个典型的古典美人:瓜子脸,柳叶眉,水杏眼,樱桃口。性格乖巧又温柔,举止娴雅又不失灵动。
对孟清泉,林馨儿是怀着戒备之心的。
一般人对情敌的评价都很挑剔,鸡蛋里也要挑出骨头来,可是林馨儿挑不出孟清泉的缺陷,若硬要睁眼说瞎话贬低人家,以她的心理年纪则显得太幼稚了。
她中肯地评价,孟清泉很完美:不骄纵任性,也不八面玲珑、虚伪造作,当然也没有这个年纪女孩子的天真烂漫,待人接物、言谈举止都恰到好处。
王夫人吩咐她:“馨儿,来见过孟夫人。”
林馨儿忙上前恭敬见礼。
孟夫人把她上下一打量,微微颔首。
接着,林馨儿又与孟清泉彼此见过。
王夫人并没有特别介绍林馨儿的身份,好像对方知道似得,林馨儿也没在意,只陪着孟清泉说话。
馨儿虽然才十二岁,却没有装天真,在王亨面前撒撒娇就算了,在这些人精面前还是别装了吧。
她和孟清泉聊些小姑娘们的话题,譬如平日读什么书、做什么女红,以及梳妆穿衣等等,这类话题安全可靠嘛,若对方问及她不想回答的事,她便避重就轻。
她觉得,孟清泉也是如此。
察觉这点,馨儿反松了口气。
用饭时,若彤在馨儿身边伺候,叫她“林姑娘”。
馨儿不禁疑惑,当着客人,却不好问的。
孟家母女告辞后,馨儿回房,私下问若彤,好好的怎么改口了,不是一直叫她“少奶奶”的吗。
若彤嗫嚅道,是棋妈妈吩咐她的。
林馨儿心一沉,命她请棋妈妈来。
棋妈妈来了,笑着告诉馨儿:“是太太吩咐的。说这门亲知道的人少,若还像在家时一样叫少奶奶,少奶奶又是未嫁女儿的装扮,别人难免觉得奇怪,问起来要解释许多,不如改口。等圆房时,大家就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林馨儿却没有被说服。
她微笑道:“我知道了。”
棋妈妈见她这样,欲言又止。
馨儿便眼含期待地看着她。
棋妈妈微微一叹,道:“我伺候少奶奶歇息吧。”
次日,王亨第一场出来,与林馨儿有说不完的话,林馨儿怕他劳累,催他早些休息,当然不会告诉他那件事。
三场考完,孟家派人来请他们过府作客。
王夫人便带着王亨和林馨儿一起去了。
那年,孟无澜正在外地书院读书,并不在家。
王亨再见孟清泉,十分开心。
他笑嘻嘻道:“清泉妹妹,好久不见。”
孟清泉也微笑道:“亨哥哥好。”
林馨儿没来由地心一紧,暗中关注他们。
王亨笑得很阳光,好奇地上下打量孟清泉;孟清泉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脸色微微泛红,但并不忸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