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饺子的事,为师回去一定查个清楚明白,给你一个交代。”
梁心铭轻声道:“不过是个意外。也许是食物相克才导致腹泻,不关恩师的事。恩师不必自责。”
王亨又痛又怒,斩截道:“为师说要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你交代!你且安心考试。为师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这就为你仔细诊治……”
不等他说完,梁心铭便打断他道:“不用!”
王亨疑惑道:“为何不用?你能扛得住吗?”
梁心铭傲然道:“学生不是已经扛过来了吗!”
王亨道:“青云,还有两场呢!”
梁心铭道:“那又如何?那晚若请了大夫,少说也要学生卧床休养三五日,再细心调养十天半个月,学生还能来这贡院吗?那时学生没看大夫,今天也不会看。免得听了大夫的话,扰乱学生心志,动摇学生信心,消磨学生勇气!”
她身子虚弱,声音很轻,然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般,重重敲在王亨心上,令他和靖康帝一齐动容。
王亨劝道:“青云,别赌气!”
他认为梁心铭误会他了,所以跟他赌气。
梁心铭对他一笑,意味深长道:“学生没赌气。这好比学生的劫难,专门考验学生的。学生不会退缩!腹泻只是其一。恩师不知道,学生带病进场时,还被tuō_guāng光的检查呢。这份特别待遇,学生感到荣幸之至!”
王亨暗暗握紧双拳。
他知道,他彻底被误会了。
梁心铭认定了是他叫人剥她的衣裳。
他在贺城别苑就亲手这么干过!
对此,他眼下无从解释,也无法证实什么,唯有沉默。好一会他才问:“不看大夫,你怎么考?”
梁心铭道:“有志者事竟成,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若做不到,说明你还不够顽强,不够坚持。”
王亨不由自主问:“那你是怎么坚持的?”
梁心铭将衣袖捋上去,露出雪白一截皓臂——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点,用发簪扎的——对他笑道:“就是这样!”
王亨蓦然双眼血红,心不住颤抖。
靖康帝也震动万分,深深地地凝视着梁心铭,双目流露奇异光芒。
梁心铭放下衣袖,再鞠一躬道:“学生明天还要下场,要先回去歇息了。请恩师容学生告辞!”
王亨道:“你去吧。此事为师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梁心铭沉声道:“学生说了那是意外。恩师坚持要查,学生会被人认为是哗众取宠;甚至以为学生自己不小心,却诬陷他人。恩师还是别再节外生枝了吧。”
王亨如被敲了一闷棍,头脑昏昏然。
他想:“青云生气了!他生气了!”
他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正急剧流失,快得抓不住。和梁心铭把酒言欢,那个醉酒癫狂,嗔他“恩师,请自重”的梁心铭再也回不来了!那个警告思雨“别喜欢我,我已经名草有主”的梁心铭再也回不来了!
乔老爹跑过来,接过惠娘手中的东西,惠娘腾出双手,用力架着梁心铭,一起向对面街角的马车走去。
梁心铭倚靠着惠娘往前走,心神却留在背后。
她不认识靖康帝,却看出他身份不凡;再者,王亨的同僚和好友,上次梅园诗会时她已见过大半,这人并不在其中,联想靖康帝宠信王亨的传言,梁心铭有九成把握断定:这人是靖康帝,微服的靖康帝!
既猜出对方身份,她当然要好好表现。
如能得到皇帝赏识,也算因祸得福了。
还有,她揭发那个故意刁难她的禁军,不论此人是不是王亨指使,王亨为了证明自己,都不会放过他。
哼,她林馨儿才不是大度的人呢!
能报的仇,她当时就报。
不能报的,留着以后报。
她一向灵活运用,机变的很。
王亨见梁心铭虚弱地倚靠着李惠娘行走,却没有勇气上前帮忙搀一把,唯恐她见了自己更加难受。
靖康帝见他神游天外,将他扯到贡院墙角。
他问:“你就是为了这个学生来的吧?”
王亨低声道:“是。”
靖康帝道:“没想到除了安泰你,世间还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襟怀大度,又不失傲骨;心性坚韧,非常人所能及。怪道你如此赏识他。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王亨道:“微臣定要查清此事!”
梁心铭可以忍辱负重,他不行。
靖康帝道:“不错。他既不希望闹得沸沸扬扬,你便暗中悄悄调查。此其一。另外,马上把那个禁军撤换,严加审问!哼,考生只穿一层衣衫,藏什么东西摸不出来?这狗东西逼人家tuō_guāng了,定是借此机会行猥亵之事。若将来梁心铭中了进士做了官,颜面何存?”
他见梁心铭容貌清俊,认定那禁军猥亵她。
王亨眼中寒芒一闪,道:“微臣也是这样想。”
靖康帝又命令道:“明日下场,不许人为难梁心铭,也不用特别关照他。朕倒要看看,他的才能究竟如何!”
王亨答应了,忙去安排。
这事还要费一番手脚,因为会试一旦开始,贡院就被封锁了,所有主考官、同考官以及其他相关人等都不得私自出入。靖康帝派身边的龙影卫头领持他的御令,将镇守贡院的禁军副将军找来,传达天子旨意。
那络腮胡子禁军便被拘押起来。
审问时,他先一口咬定摸到梁心铭胸口有问题,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