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午休时分,虞乔在假山后一流亭中,和白少谦一同下棋。
少年穿了一件浅蓝色长襟,显得肌肤像白脂玉一般温润,秀美的面容因为见了友人,带着淡淡的笑意,更添三分颜色。白少谦纵然不为容色所迷,视红颜为枯骨,看在眼中也免不得几分赞叹。
近段时日相处下来,他也算是了解这位大名鼎鼎的虞一郎,看似矜持优雅,无所不能,私底下可娇气可小心眼了。虞乔打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都是有人精心准备好的,连衣服都有人帮他穿。平时在众人面前表现得特别正常,一到私下就原形毕露了。
一旦他把白少谦当成朋友,他们的相处模式就变成了这样。
“少谦兄,我们来下棋吧。”
“好的虞弟,椅子有点脏别坐,我帮你擦一下。”
“少谦兄,我去后山摘了新鲜的橘子。”
接过——仔细洗干净——橘肉一瓣瓣掰开——递过去:“给。”
“谢谢少谦兄ovo。”
“无事,我这里还有葡萄,剥好皮给你吃。”
“好哒。”
白少谦家贫,打小独立惯了,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天生就很会照顾人。他比虞乔大三岁,又鉴虞乔实在善解人意(在他面前),平时相处中忍不住就把他当弟弟来宠,各种操心照顾。
小孩子,娇气一点怎么了。白少谦觉得自从他发现王余连指甲都不会剪之后,他对那些高冷的世家子弟就直视不起来了呢。相较之下,虞乔只是娇惯一点,简直是个小天使啊!
虞乔没有同宗兄弟姐妹,加之对白少谦很有几分敬重,时间久了不免露出点本性,对这个稳重的同龄人好感度满满,偶尔还会撒撒娇卖卖萌,搞得他真正的表哥吴辰很吃味。
吴辰:qaq表弟你不要哥哥了么?哥哥是爱你的啊!
“少谦兄,我赢了。”虞乔放下最后一子,笑意盈盈地看着白少谦,后者赞叹道:“虞弟的棋风步步紧扣,我自叹不如。”
“是少谦兄你的棋路太正了,容易被人下绊子。”虞乔道:“近日王余他们有为难你么?”
“王兄虽然脾气暴烈,却是光明磊落之人。”白长谦道:“那日是我莽撞,他一时气急也是情有可原。”
“别这样说啊,我可是等着十年后他给你当幕僚呢。”虞乔笑吟吟地望着对方好看的眼睛,语气却悄然凝重,认真道:“少谦兄,待你从书院学成之后,你打算上哪里任职?如果你要来京城,我们可以一同前去。”
白少谦摇摇头,露出几分洞察的笑意:“多谢虞弟美意了,京城繁华,不缺我一人,我打算去郊外偏远之处,怕虞弟不适应那里的气候。”
虞乔脸色不由变了:“你这是为何?郊外虽然容易积攒资历,可你在那举目无亲,出了事情何人可保?京城有我为你做舟,以你之才学,不到十年,必可升上四品之位!”
他的语气十分急切,却全然是出自一番好意。白少谦听的出来,既有感动,也有无奈。
“虞弟是一番好意,可……”他顿了顿道:“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位极人臣啊。”
“我家贫,幼时见过不少流亡饥荒,乱世时,百姓命薄,只得人吃人才能活下来。我有幸得了贵人帮助才能活到今天,可我不敢想象,不能忘记,这世上还有如我当年那般,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
“所以我愿去荒远偏僻处,尽微薄之力,让贫民能饱食,免于挨饿疾病。”
“这才是我想做官的原因。”
虞乔沉默了许久,忽然感慨道:“少谦兄,你有圣贤之德啊。”
“我一直以为世上不会有你这样的人,但今天我亲眼见到了。”
“少谦兄,我敬佩你的理想,但我不认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实现。一个人的能量有多大,取决于他的地位有多高,手中掌握的权力有多少。你为官一地,只能造福一地,只有爬到最高处,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我会回京城,继我父亲之位,位极人臣,一展雄图大志。而你,会去乡野之处,教化当地百姓,使其免受疾苦之灾。”
“没有人能说我们谁对谁错,只是道不同罢了。”
“少谦兄。”虞乔笑着抬起眼,眼中闪动着明亮的野心和骄傲:“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像你和王余那样,看看十年……不,五年之后,你和我能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白少谦无奈的摇头,终是拗不过道:“赌约是什么?”
“五年之后,我们在淑山书院再聚,到时候自有分说。你要是做到了,你就带一壶你亲自泡的青梅酒来,我要是做到了,我就带我家珍藏的百年老酿来,喝个尽兴。”
白少谦道:“那我岂不是便宜占大了。”
“是少谦兄你的话,又有什么关系。”虞乔心情很好地站起来道:“外面怎么这么喧哗,阿昭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去看看。”
少年步伐轻快地离开了,白少谦坐在原位,看着棋盘发了会怔,轻叹了口气,对假山后道:“不知阁下是何人,但偷听他人谈话并非君子之举,还请快快离去。”
他听力一贯敏锐,刚刚就发现假山之后有动静,不过念在他们谈话也无敏感内容,虞乔又心眼特别小,被他发现了那偷听者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现在才出言示警。
假山后传来衣衫窸窣的声音,出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