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看他,他不是开玩笑:“我以为你会坚决阻止我和卓东来再见面呢。”
小高得意地笑:“咱们只拿回咱们的东西,有必要和那狗贼见面吗?”
“那狗贼”这个称呼听得我一阵不舒服,我嗤笑自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既然决定离开卓东来,投奔雄狮堂,我就得理解并且习惯他们的仇恨。
春夜,宵禁时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着怎么能不见卓卓又把吴婉和孩子们带出来。
有人叩了叩窗户,我跳起来,开门。
小高站在月光堂堂的庭院里,银霜泻满双肩。
不用问去哪儿,对视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快速掠过长安城绵延不绝的黑色屋脊,宛若一条长龙延伸向远方灯火长明的佛寺,小高夹着我施展轻功,也不是十分吃力。
我狼狈不堪地被他放下来,眼前是熟悉的景象。
我伸手一指,小高点点头。
我的院子和卓卓的院子离得不算远,这条路既可通往此处,也可通往彼处。
分岔路口,我不禁瞥了一眼彼处隐伏在树影中的一段院墙,这一看,吓了我一跳。
一个人提着一口箱子慢吞吞走进卓东来的院子。
我揪住扑通扑通直跳的前胸,一拽小高。
“怎么?”
小高随着我的目光看向卓东来的院子,皱眉:“怎么了?”
那人走得很慢,却眨眼间消失了。我摇摇头,克制着自己的惊恐,我松开小高,挥挥手,示意他先走。
小高扁嘴,气哼哼地看了我半晌,从背后拿出一柄剑,塞进我手里。
我热泪盈眶目送他离开。
还好我的院子也快到了,他该不会弄错,吴婉就在我院中的偏房里,事先已与他讲过多次。
我一溜小跑来到卓东来院前,门果然半开着,我侧身溜进院子,心里紧张不已,手脚都有些僵硬。
我真不愿再来这个地方,可是那提箱子的人——那个屡屡被提及的王牌杀手——不会对卓卓不利吧?
院子里没人,一个人影映在窗户纸上。
挺直的鼻梁,瘦削的下颌,他映在窗纸上的剪影都那么勾魂摄魄。
我怔怔看了一会儿,隔着半开的房门,我似乎听见水声。
他在沐浴。
我捂住嘴巴,立刻转过身,生怕他发现我,他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要下人服侍,甚至禁止他们进入小院,他讨厌被人看到身体。
这样香艳的场景,我以前只敢在梦里想想,如今近在眼前,我却只想逃。
想逃,因为我爱不起。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低沉嘶哑的陌生声音:“卓东来,我来了。”
我“噌”地回过头,窗纸上果然出现第二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又矮又瘦,站在屏风一侧。
这一定是那个提箱子的人。
我还记得杨坚被杀时,那个人如鬼魅般走进来,杨坚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头就滚下肩膀。
那可怕的一幕,我实在不愿想起。
“我不记得有请你来。”卓卓的声音。
想到卓卓白玉般的胴体被这个嗜血残忍的杀手看在眼中,我因愤怒而颤抖,拳头不自觉握得紧紧的,可我能做什么?
算了吧,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人司马超群?
他卓东来都搞不定的人,你能搞定?
屋内两人变换了位置,卓卓似乎从浴桶中站起,一手扶着桶沿,犹豫要不要出来。
我不能,我不能闯进去。
我只是来带吴婉和孩子们走的。
想想那天晚上卓东来无情地把我扔给吴婉,想想三天前的长安第一楼上卓东来看着我被人挟持而无动于衷,想想我每次表白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这些还不够吗?还不够让我从这个院子里滚蛋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办自己的正事儿去吗?
而且我闯进去又有什么用?不过增加了一个被挟持的筹码。
胳膊下面夹着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这不是一把剑吗,小高留给我的剑。
我两手握住剑柄——好吧,但愿这把剑能给我带来好运。
我走到屋门前时,屋里传来一声冷喝:“萧泪血,你要干什么?!”
我从没听过卓卓这般惊慌的声音,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反应过来时,已“嘭”地撞入门内,我用力过猛,门扇前后摇摆,“哐当”一声砸翻了屏风。
一进门,提箱子的人背对着我,他的箱子落在脚边,里面什么也没有,反而手上拿着一把奇奇怪怪的武器。
就是这个时候,我抽出剑,管他大爷的什么招式套路,兜头砍下去,一剑到底。
“咔哧”一声,剑砍入地板,还在不断往下沉,好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