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是个好母亲,即使生命垂危,也绝不给儿子徒惹伤悲的安慰。
王钺息放纵地跑着,呼吸着风的声音,操场上传来了响亮的掌声和欢呼,王钺息却浑然不觉,直到某一个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突然卡住了壳,他渐渐放缓了速度,此时,已经又超出半圈了。
王钺息没有说任何的话,自己避开了跑道缓步跑着,一直到再一圈,和顾勤擦肩而过。
“小息——”顾勤情不自禁地那样叫他,因为他刚才的眼神太悲伤。
王钺息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语气充满厌恶,“我讨厌别人这么叫我,顾老师。”
顾勤先是怔了一下,那种意外多过被激怒的感觉,然后,被他的眼神撞到,王钺息却又分明躲闪了,顾勤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你再走一走,抱歉。”
王钺息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一句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顾老师——”
顾勤笑了笑,没让他说下去,走了。
王钺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中午回家的时候和父亲聊了几句又好受多了。
他毕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自己调试了一下,就好多了。尤其是,父亲和他说姚老师已经确定了后天手术的时候。
下午到了学校,把消息和班长说了,没提自己牵线搭桥的事,只说了姚老师要手术,五班的班长秦历炜是个很有组织能力的男孩子,很快就和生活委员商量了要去看姚老师的事,确定了每人收二十块钱,给姚老师买礼物。
附中的学生组成很有意思,因为如今这个时代,寒门已难出贵子,奥班的绝大多数孩子基本都算家境优渥,但还是有那么三四个刻苦努力又有天分的考上奥班的所谓贫困生,大家对这二十块钱肯定是没有看法的,尤其是,姚老师又是那么认真负责一个人。但是,大家对由谁去和什么时候去就有分歧了。
王钺息去看过姚老师几次,而且他又不是个这种时候往前凑的人,自然没表态。可其他同学的心思就活络了,再是奥班的孩子,也终究是孩子,这么一闹腾,下午的气氛就浮了。
作为极为敏感的班主任,顾勤立刻问了秦历炜,秦历炜也实话实说了原因,并且说了想请假,周五去看姚老师的事。
顾勤没同意也没反对,只说到时候再说。
可还没到星期五,不知道为什么,五班学生收钱的事儿让学校知道了,鉴于教育局对乱收费抓得非常紧,校领导也十分重视,哪怕这个钱是学生私下里自愿出的,又不干顾勤的事,还是将顾勤叫到办公室里批评教育了一顿,并责成顾勤退钱。
顾勤也是个拗脾气,学生要看老师,这是他们的心意啊,没听说过学生凑钱看老师学校拆台的,当即不软不硬的回了过去,“教育局说,不得乱收费,可没说不得收费啊,这钱我没见着,也是孩子们的心意,不该由我退回去。”
附中的华校长不愿意了,“小顾,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是,政策归政策,制度,还是要遵守的。”
顾勤三十一岁能做到特级,固然和家世有关,但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深知中国是人情社会,和领导硬碰硬没意思,于是,索性嘴上答应了,“行。”反正就不到一千块钱,大不了自己付了,他们去看看就成。
于是,顾勤叫来了班长和生活委员,没提校长的话,简单说出了点麻烦,让把同学的钱退了,送姚老师的钱自己出了。秦历炜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就和大家解释清楚了这件事,王钺息一方面觉得无聊透了,一方面又知道这是有人给顾勤使的绊子,于是,一个电话打,文昭立刻跟上面通了气,不大一会儿功夫,顾勤这事儿解决了。
等校领导通知让学生们一个一个上台捐钱,并且要带媒体来采访的时候,顾勤是真的动了怒,学生们的一片真心,没必要做成这样吧。于是,顾勤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分管校外事务的杨校长一下子上来了脾气,“小顾,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数的人,但年轻人,别有个性的过了头。”
顾勤觉得莫名其妙,杨校长再次冷笑一声,“怎么,还想再借着学生的手,以势压人?”
顾勤无端端被抢白倒是也没有辩解什么,毕竟是成年人了,要还是被领导一说就一蹦三尺高的,那不是笑话嘛。职场就是名利场,这其中的弯弯绕多着呢。尤其自己是空降兵,指不定就是夺了谁的利益,奥班的成绩这么好,还有半年就中考了,正常发挥就是成绩,自己这时候接手,明显会被一些人认为是摘桃子的。各方势力纠结,麻烦着呢。不过,借学生的手以势压人,不知是哪个学生,恐怕是秦历炜吧,省委组织部的关系。
顾勤摇头苦笑了下,还真是一群二世祖啊,跟那时候的俱乐部可真像。
回到办公室,有同事问,“怎么了?”同事之间,有可能是关心,也有可能只是八卦,他们未必想害你,可是,有些事,也不必让他们知道,更何况,自己才刚来,交情真没到那份儿上,顾勤也没有习惯把自己的事到处说,“没什么。孩子们想和我一起看看姚老师。”完全不说也不成,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啊,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