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怎么样了?”顾明山拿出一方帕巾,低着头小心的点去他手心的血汗。
“不知道。”顾雨山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更加用力的按着不安分的太阳穴。
顾明山不知道他这是在和谁怄气,也不想再接话。只是小心的为他收拾着手上的伤口。
两个不愿说话的人在一起,世界都只能保持沉默。
红莲池中红莲拥簇,依旧挡不住那花瓣下莲叶的攒动。
“才受一百二十军棍就不行了。平日里真是太娇惯他了。”
安静了片刻的顾雨山道。
顾明山抬眼,故意讨巧道:“当然不比将军当年的威风。”
心中暗自思忖:军法处的军棍如何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将军这差点废了手的痛打,任谁谁受得了?再说你何时娇惯过他?若说得上娇惯,也是陆文冲陆长官啊。
想到陆文冲,顾明山突然神色黯淡,心头涌出一股不可逆转的悲伤。
顾雨山听得出顾雨山这讨巧后的讥笑,当年自己掌管军法处时,吃了两百军棍这件事,成了顾明山时不时调侃自己的把柄。
当时执法的,是赵蒙和。
顾雨山暗自嘲讽:没想到军棍祭军心这招,还是从赵蒙和那里学来的。
军棍祭军心这招,赵蒙和早就言传身教了。
一想到赵蒙和,顾雨山的太阳穴更加沸腾了。
本以为顾明山会像以往一样,就着当年的事言一些其他的。比如,听香阁。
此刻听不得一点动静的顾雨山停止了在太阳穴的动作,穿过胳膊望向顾明山。
才一眼,就被感染了全身的悲伤。
顾雨山收了目光,重重得按了几下太阳穴,单手撑着靠向身后的椅背上。
“荷衣走了?”
顾雨山转移话题,可转移的这个话题,顾明山明显不太愿意参与。
“嗯。”
就一个字。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连方才的悲伤都悄无声息的洗去。
你不让我插手军法处的事,不就是想让荷衣插手么?
再说,荷衣待在这岳陵城,不安全。
“没想到孟荷生会那么顺利的同意……这门婚事。”
提到孟荷生,顾雨山又觉得头疼起来。
顾明山刻意避开“婚事”两个字,抬起头来看了顾雨山一眼,看来荷衣是男儿身这件事,他这城府难测的大哥已然知晓。
顾明山同样疑惑,既然孟府同世人撒了如此弥天大谎,此刻又为何会同意这门万人瞩目的婚事?这岂不是会将费了二十年心血的谎言昭揭于世?
岳陵城和浔阳城的将军都一个样子,都这般任意妄为。
顾明山也不再搭话,只是小心的为他将涂在手心的药揉开。
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引人醉,才消一会,顾雨山竟然在椅子上全无防备的小憩起来。
顾明山想,他是真的累了。
夏日红莲,微风抚面,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
将军罚了三百军棍这件事,被全城的百姓嚼烂了。
传言大将军手下狠得紧,一点也不念及昔日兄弟之情。
传言就是因为叶红蓼不是亲兄弟,大将军才这样狠心,未曾见将军对顾府的其他兄弟这般心狠手辣过。
传言叶红蓼没有撑得过去,当场就断了气。
传言林戈林军医妙手回春,才勉强救了叶红蓼一命。林戈一时间被奉为神仙。
传言陆长官战场牺牲。至于顾城,没有任何传言。
听香阁一样歌舞升平,谈笑风生。谁还记得顾城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传言,竟无人知晓这言论是从何处传起,也无人关心。
所谓真想,不过是大家所认可的那一个。至于这真想是真是假,无关紧要。
岳陵城的百姓就是有这种本事,就算嚼烂了也不愿意咽下去,只在口中含着,咀嚼着,除非下一口茶点进口。
正如此刻满城风雨的传言。
传言岳陵城与浔阳城联姻,而这浔阳城指定的新姑爷,正是叶红蓼。
孟府二小姐和岳陵城六爷这段佳话,就这样在岳陵城传开了。可是这传言中的新姑爷,却在溪宅的床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