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无碍,谢陛下大恩。”蒋文鹤缓缓站起身,面上并无一丝责怪之意,满身狼狈,垂垂老矣,看起来让人心生不忍。
“蒋卿家此来,可是有事相商?”百里浮光好似受到感染,又是一副敦厚软心肠的小皇帝:“是上次安排的人手有问题?还是官职有空缺?有什么需要朕的,尽管说。”
“回禀陛下,一切进行顺利,朝中空缺职位都已安排了陛下的人,也换下了不少圣女的党羽,还请陛下宽心。此次老臣,是为今日朝议而来,还望陛下解惑。”放在未进明泰殿之前,蒋文鹤可没打算这么好说话,只是刚刚躲过一劫,而小皇帝对他颇为依赖,也不好撕破脸。
“蒋卿家请讲。”百里浮光自是知晓蒋文鹤的来意,是故先发制人,气势上压倒蒋文鹤,再以好言好语安抚,就算事后蒋文鹤有所怀疑,也不会再到他面前提起此事。
“兵符一事,既已收回,陛下为何要托与圣女掌管?”
“蒋卿家认为,圣女在朝堂之上若没有提及兵符,今日你可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收回?”
“这,若是圣女力挺护国公,以她在朝中及民间的威望,怕是不易。”蒋文鹤知道圣女就是块硬骨头,若说有什么软肋,就是护国公了。
是以,打压护国公党羽消减圣女的势力才是朝议的目的,若要拿到兵符,可以提议,但单单这些将领犯的事儿,不足以令方季松口。
“朕疑惑的就是这一点,圣女与护国公自幼相识,感情深厚,偶有不和传言,也未见圣女如今日一般打压护国公,是何故?政见不合?利益冲突?蒋卿家可曾想过?”百里浮光不过十一岁,此时却颇具帝王之风。
蒋文鹤初初确实疑惑,但一想到到手的兵符飞了,散朝之时还被圣女当着百官嘲讽,抑制不住满腔怒火来找愚蠢的小皇帝问罪,哪里来得及深思:“老臣惭愧,倒不曾料想其中因果。陛下此言,可是有了猜测?”
“朕也不知,但兵符到了圣女手中,她二人若无怨,也会心生间隙,若有怨,便是添了一把火。”百里浮光眯着眼,半真半假道:“护国公掌兵,这兵符在朕手中,不过一块废铁。若能知晓反目的原因,离间二人易如反掌,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圣明。”这小皇帝还有点脑子,就是太过懦弱,若是拿到兵权,自己这边再布置一番,何愁不能掌控大局,做事畏畏缩缩的,不过这样也好,姑且哄着,日后也好拿捏。
得到蒋文鹤的赞同,百里浮光更是喜上眉梢,连连夸赞了丞相一通,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少年初试锋芒,总是想要炫耀,得到认可后满是兴奋的神态发挥的淋淋尽致,蒋文鹤内心鄙夷,面上倒是受用的很。
朝圣宫。深夜。宫内仅余一盏宫灯,烛光渐息。一双略微粗糙的手,取下灯罩,点燃另一支灯烛,放进空芯里,满室亮如白昼,那双手急急拿起灯罩,正欲盖上,灯光迷蒙。
“詹锦,放着吧,就这样挺好的。”有些干涩的声线自床上传来。
詹锦放下灯罩,室内又恢复明亮。走到床沿,轻声问道:“圣女,您醒啦?可要用些水?”
“嗯,先扶我起来。”江意反复睁眼闭眼,适应一下光线,动了动,浑身乏力。
詹锦扶着圣女坐起来,在她身后垫上枕头,掖好被角,起身倒了杯温水捧到她嘴边,江意喝了两口,润润喉:“好多了,詹锦可真贤惠,日后谁娶了你,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属下只愿追随圣女,不做他想。”
“当真无趣,和你师父一个样,越是年纪大越是木讷。”
詹锦没有接话,圣女所说的师父,就是方季。不过那时她还不是护国公,假小子一个,耍的一手好鞭法,还是个小鬼灵精的詹锦,偶然见到惊为天人,缠着她要学功夫,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喊师父。
江意也反应过来,失笑一声,自被子里伸出手揉揉额角:“看我,都睡糊涂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二刻。”
“今日可有事禀报?”兵符到了她的手里,朝中官员不可能没有动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圣女,您才刚醒,还是好好休息,明日再禀告也不迟。”詹锦见圣女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看似自己知道,但怎么也猜不透用意,好似一场博弈。
“都睡大半天了,我不困。你说来听听。”
“不出您所料,散朝没多久,丞相就去了明泰殿,申时一刻才出宫。进去时面色不佳,出来的时候神色倒是如常。您说,陛下将兵符给您,不就是跟丞相叫板吗?”跟着圣女多年,詹锦也知道当今对奉兴殿如鲠在喉,一向与丞相走的近,这番行事倒是让詹锦看不懂。
“詹锦,咱们这位陛下,聪明着呢。我放权给他,他拿着这权利去讨好丞相,只要敲打敲打,再软言几句,那老狐狸哪里会翻脸。”江意言笑晏晏,好似亲眼看到一般。
“詹锦愚钝,这样做对陛下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利大于弊,”江意抽丝剥茧,慢慢的给詹锦分析:“兵符若在陛下手中,丞相必会千方百计要到手,若是在我手中,陛下还可以与虎谋皮一段时日,说到底,不过借着我的手,保住兵符罢了。”
“詹锦不懂。”若是如此,那陛下为何还针对奉兴殿,处处为难,难道就不担心圣女他日反悔,紧捏兵符不放吗?
“这就是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