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勒等了又等,莫云笙终于将信纸放到一旁,指尖在扶手上无声轻叩。“那西楚
代王,可是足以信任?”
“西楚亡国才二十年,还有不少想要复国的前朝遗臣。一直以来没有动静,不过是因为忌惮玄韬军与勇烈侯,如今陆啸被贬为庶人,软禁在陆府之内,这么多年都不曾官复原职,他们自然心思也活了起来。”
手指的动作在听见那个人的名字时骤然停顿,莫云笙垂下眼帘,淡淡道:“既然如此,本王便放心了。大单于之规划甚合本王心思,此事便如此商定了吧。”
苏勒终于松了口气,欠身行礼:“多谢摄政王。”
莫云笙笑道:“南陈与草原将是世代盟友,左谷蠡王何必见外。三日后便是除夕,宫中将举行国宴,王爷可要赏光啊。”
苏勒一怔,连忙婉拒:“路途遥远,我还是尽早返回的好,更不敢打扰皇帝。”
“正是因为路途遥远,若我南陈不尽了礼节,岂不是要失礼数!”莫云笙一口否决,“本王已派了人去礼宾馆安排,明日自会有鸿胪寺官员前往。至于皇帝那边,”他弯了弯嘴角,“本王知会一声便是,断不会有什么麻烦。”
苏勒看了他神情,心中忽然一动。当下也不再推辞,躬身谢道:“既然如此,就感谢摄政王了。”
看这副样子,传闻中这位宁亲王在朝中说一不二的事情是真的了。这次南陈国宴,兴许能看到些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
看着高涉与苏勒二人慢慢隐入风雨夜色之中,莫云笙面上的笑容也随之一点点敛去,最终又复回到往日惯常的淡漠。“怀卿可是歇下了?”他问身后侍立的蓝绛道。
“婢子来时,骆先生房中的灯还在亮着。”
“传他来澄明斋见我。”莫云笙下令,向书房行去。才一转身,左肩处却是钻心地一疼,痛得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再去烧些热水,取两块帕子来。”
蓝绛脚步骤停,有些担忧地道:“王爷,二更已经过了,您今日忙了整天,先歇歇吧?”
“不妨事。”莫云笙此时已经缓过劲来,摆摆手道,“让怀卿……一炷香之后来见我吧。”
当骆衡跨入书房之内时,见到的便是莫云笙躺在摇椅之上,闭目熟睡的样子。他已脱了去皇宫时所穿的那一身亲王朝服,换上了一身便装;领口敞着,左肩上敷了块热腾腾的帕子,未被全部盖上的狰狞疤痕一直延伸着没入衣内。年轻亲王的脸色在烛火照耀下有些苍白,眼下有
浅淡的阴影,显得格外疲惫。骆衡没有出声吵他,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当年他名落孙山、身无分文,穷途末路之际被莫云笙收留下来。那时的骆衡只惦念着有口饭吃有份事做便是足够,哪里想得出有朝一日也能轮到六部大员笑容可掬地称自己一声“骆先生”。云泥之别,不外如是。
彼时的宁亲王刚刚加冠,外表还未脱去少年的青涩轮廓,行事却已经老练得令他吃惊。一晃五年,他随着莫云笙创赤水军,平藩王叛,镇压宫变,诛杀谋逆的前朝太尉秦彧,看着莫云笙一步步踏着敌人的尸骨拾级而上,从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逐渐蜕变为权倾朝野的摄政亲王。
做事狠辣果决,对人淡漠疏离,莫云笙在一场场血与火的斗争之中蜕变得越发成熟,却也越发高不可攀起来。这样随意甚至于显露出些许脆弱的样子,却是已经极少见得到的了。
炉中一片木炭炸裂,发出轻微的爆鸣声。莫云笙惊得突然睁开眼,目光还未聚焦起来,猛地起身,手向前伸去像是要抓住什么:“陆……”
刚吐出一个音他已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猝然收声。带着些微歉意,莫云笙向骆衡笑了笑:“让怀卿见笑了。”
“王爷近日劳累,还是早点安歇吧。匈奴之事并不急于一时,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万事还要王爷过问。”骆衡诚恳劝道。
莫云笙摆摆手,将失了温度的帕子揭下来,抛入同样冷掉的水中,骆衡第一次清楚看到他肩上伤口,竟是新旧几处叠在一起,分外骇人。
莫云笙却不以为意,整整衣衫起身在桌案后坐下:“你既然来了,便先简单说说。”将桌上摊开的信纸递过去,“呼衍单于的信。”
骆衡迅速回神,探身接过。莫云笙后靠在椅背上,见他读到了末尾,开口问道:“如何?”
“发兵定在北燕明年春赋,届时其朝中繁忙,国库又恰好处于尚未再次充盈之际;草原又恰好雪融,原本是个大好时机。”骆衡微微蹙眉,“只是我国征赋之时和北燕相近,可否会有影响?”他顿了顿,“须知我国国库……恐怕要比北燕还要吃紧。”
“那便早一个月征收。”莫云笙不假思索地道。
“早一个月?”骆衡吃惊道,“骤然调整,百姓怕是难以适应。”
“赋税减三成,但这一年之中,皇宫及各王爵公侯开支减半,禁狩猎,禁大肆宴饮
,禁收罗奇珍美人。开战之后便去夺北燕的粮草钱银,以战养战。”莫云笙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轻蔑,“不过一年而已,也该这些蠹虫放些血出来了。”
骆衡依旧蹙眉不语。莫云笙又道:“匈奴要向北燕复仇,并不需要等上七年,只是他们势单力孤,难以成事,故此要待到西楚遗民心思彻底活泛,而我也在南陈经营起自己的势力,并训练出一支能拿得出手的军队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