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过太久安逸日子,被人像对公主一样宠坏了吧,怎么连这么蠢的事都做出来了呢;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沉溺在终会离自己而去的柔情中,可是潜意识里总是坚信着,坚信自己无论做了多么傻、多么不像样的事,那人都会原谅自己。
背上的伤,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忽然开始隐隐作痛,提醒自己已经被抛弃的现实。
小竹在想到被石狮抛弃这件事时,呆傻的表情忽然有了反应,他将脸埋在曲起的双膝中,哭出了声音。
石狮,石狮,无论你怎样对我,我总是喜欢你的——可你竟对锦儿做了那样的事,叫我如何还能爱你呢?
真希望能回到做你侄儿的日子,默默的喜欢虽然辛苦,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是我太贪心,渴望与你彼此相属,就算是露水姻缘也在所不惜。
都是我太贪心。
我想骗谁呢?我心中是明白的,即使没有今日的误会,这段缘顶多不过多出几月而已;总有一天,你又会有别的情人。
而你的爱呢,那晚你睡梦中的呢喃、今日的怒吼难到还不够清楚?你最爱的人,始终只能是那个女子;你被她永远的困在了十九岁,而我,又怎么争得过一个离开了的人呢?
北风吹在树梢,冬天到了。
老管家站在小竹床前,怜悯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小竹。
唉,自己活了这把把年纪,大少爷心中想些什么,自己会想不到?不就是破罐子破摔呗!想着既然宠爱换不到心上人的爱,那就冷落他,让他知道好歹,自己来求,那时自然不怕心上人再反悔了。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管家叹了口气,将小竹叫醒。
“管家爷爷?”
哭了一整夜,小竹憔悴得像快要倒下,管家很是舍不得,但大少爷吩咐的事还是得做啊。
“咳咳,闻竹,大少爷吩咐,今后你不再是鬼狮子的小少爷了,除了继续住在听风楼,其他一切日常,与仆役无异。”
小竹像在听别人的事一样,呆呆地回答:“是,闻竹知道了。”
管家心疼归心疼,硬着心肠安排:“大少爷不准你再与其他下人来往,你就不要再去人多的地方了;后院有块草坪,你去将它改成菜地,每日去那干活吧。”
眼中的泪被生生咽回,小竹顺从地点头:“是,闻竹知道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老管家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人,便低下头对小竹急切地说:“我说小少爷啊,你就别跟大少爷一样闷不出声啦,回头给他道个歉——就照大少爷宠你的架势,还不马上接你回去?你这么作践自己干什么呢?”
小竹抬头对管家感激的一笑,用他一贯轻细的语气说:“管家爷爷,到这地步,就是因为小竹不懂事啊。我本来就是农家的孩子,这么一来,不过是回到一开始罢了。”
管家愣愣看着与过去一样,个头小小的小竹,却感觉,这已不再是一年前那唯唯诺诺的孩子了。
开垦、翻土,一片小小的土地,小竹弄了几天。
锦衣华服都留在了珊瑚苑,听风楼里的是自己原先穿着的粗布短打,正合适干活——只是这天气里穿这个有些冷而已。
虽然从小身子差,但从前也帮爹娘干不少活的呀,为何现在年纪长了,却更不中用了呢,看来人真的不能太安逸,一旦尝过富足的滋味,就很难再回到贫瘠的生活了。
小竹停下手中翻地的锄头,冲长了水泡的小手呵了口气。他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吃饭时间。
小竹轻轻放下锄头,穿过土地,跨进了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鹅卵石小道。
石狮说过不准他和其他人来往,所以他总是等别人吃过以后才去厨房;好在府中的厨房总是有剩饭菜,自己从不会饿着。
盘算着在寒冷的冬季可以种什么蔬菜,小竹慢慢走进厨房。
打开橱柜,小竹掠过尚有余热的鸡肉羹,小心拿起一个冷掉的馒头,又到灶台边,揭开几乎比他还重的锅盖——舀出一碗热水来。
盖回锅盖,小竹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有随时备着的咸菜,他小心的夹了一点塞进馒头,然后放下筷子吃了起来;冷掉的馒头很难下咽,小竹就喝上一口热水,慢慢咀嚼,等融在口里才缓缓咽下去。
他咽得很辛苦。娇弱的身子,经历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后,还日日做重活,身体不可抑制的虚弱下去,简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但不吃饭就意味着情况只会更糟糕,所以小竹总是勉强自己吃一点东西。
想到自己以前生病时,石狮总是会安排厨房做这个、做那个,然后小心翼翼地喂自己吃下去……小竹短促的笑了一声,眼泪也瞬间涌了上来。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小竹将碗拿到屋后洗干净,然后小心放回橱柜中;看着橱柜里那碗香气四溢的鸡肉羹,小竹咽了咽口水,他想起石狮第一次带他到福临楼,点给他吃的,就是这一碗“葵花鸡蓉”。
只是这些都是受宠时的闻竹能享有的,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敢碰。
收拾好之后,小竹慢慢走回听风楼去了。
他不知道,厨房侧窗边,有个男人已经心疼得握紧了拳头。
石狮简直不能回想刚刚所看到的,就算是惩罚,可自己是否太狠心了?
自己细心呵护,一点点用最好的补品滋润着的小宝贝,却衣裳单薄的坐在那里啃硬馒头!
小脸沾着泥巴,透出不自然的惨白;手指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