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爹。您不用这么委婉的跟我说话,我会不习惯的,您还是跟平时一样的好,我这人皮厚,受不得别人软言细语,怕自己飘起来。”花九只是笑,柔和无比。
“一一出嫁的好日子,你也不打算跟我和和气气的说几句话么?”
“一一出嫁不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看着?您这位当爹的好像觉得当年什么地方对不住女儿,连出嫁都不出来见一面。”花九说完便觉得这话有些过分,赶忙收住了还想说的那几句。抬脚走到桌前,拿起小铜壶往盖碗里冲水,认真之至。
“这么多年,看来你并没有打算原谅我。”魏秉的眼神跟着他一路走过去。
“本就没有对不起过,何谈原谅不原谅。”花九放下铜壶,走向门外,“下面新贡的极品雪芽,看来圣上依然信任您。”
转过廊门听见堂屋里一声拍桌,紧接着是壶碗落地,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惊得大小丫鬟家丁赶忙过来收拾,生怕气着了老相爷。
花九却好似没听见,手脚轻快的穿过回廊,跺回屋去。这不是十年来二人第一次谈崩,两人对这种境况应当都是驾轻就熟,似乎打从花九跪下求魏秉的那刻起,二人的关系就变得难以调和,表面上平常还能正儿八经的说上两句话,谈到关键处花九却老是跟石头似的,言语上虽然和气,心里却是硬顶硬撞,怎么也解不开那个心结。
老相爷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铁青,手伏在椅背上是一副欲站未站的模样。丫鬟见此却也不敢说话,匆忙收拾了残局退出屋去,生怕多逗留一会儿便成了老相爷怒气的泄口。
好你个花九!竟如
此猖狂!
其实凭心而论,花九也觉得自己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在里面,这些年跟魏秉虽然一直心上不对付,但实际上魏秉确实是一直在帮着他。不顾他人非议的举荐花九为官,那几年当朝皇帝还比较喜欢这位相爷,说的话好歹也是有分量。好在花九为人也十分争气,算是没有给举荐的魏秉丢了脸面。
毕竟经过那次事情,花九心中老是憋着一股劲儿,总想着怎么把魏秉能整下去,一想到他又充当了恩人的角色,就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忿恨。本是温柔贤良的花九不知何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甚至魏秉偶尔也会有种错觉,花九怎么城府如此之深。
上面那位当时对相爷倾力举荐上来的小官关爱有加,几次召见之后发现此人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变得更是亲睐。换着法儿的宠信着,这下花九便是扶摇直上,官虽不大,说话却是最有分量的一个。
魏秉敏锐地发现自己现在的境地似乎与当年那一场政斗一般无二,只是自己的角色被掉了个个。他即将成为被讨伐下去的那一位。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养你不是为了让你为我掘墓!你是老夫一手带大,你的心思手段我都是了若指掌,一切都还在我掌握中,就让你再嚣张两天罢。
☆、少年
“师傅,师傅。”面前的少年伸出手在花九眼前不停晃荡,“讲着课呢您居然就发呆。”
花九被这么一惊,方才如梦初醒,奇怪自己也记不得刚刚在想什么,感觉好似魂飞天外。眉清目秀的少年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整个人呈现一种背过来的姿态。
花九伸手一推,让他看向前面,小小声道:“你也知道讲着课啊!”
上面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手捧着厚厚的书本,半闭着眼睛侃侃而谈,下面整整齐齐坐了七八个皇子,年龄参差不齐,却都无一例外地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没事的,先生老眼昏花,什么也看不见!”少年不知悔改,转过头来对着花九笑得开心,露出两颗小虎牙。
“好好听课!到时候你父皇过来抽检的时候,你要是背不出来,受罚的可是我。”花九无奈,自从做了七皇子南怀礼的伴读,就没消停过。说是伴读,不过是皇帝给皇子安排的随身侍应而已,上课时间寸步不离,有时明明无事,贪玩的皇子也会召花九进宫去玩耍一番。
好容易挨到下课,通常情况下花九这时候就能打道回府了。
“师傅,今天多留一会儿罢。”七皇子面露委屈,明摆着是在撒娇。
这一招花九早已是司空见惯,想都不想便回应:“又让我重新说一遍今天先生上了什么课不是?你都十六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般,让你上课好好听你偏不信,下课净知道折腾我。今天说什么也不行,我家里有事。”
说这少年年仅十六,其实站起来也是与花九差不多的身量,甚至还稍稍高出这么一点,缩成一团扮小可怜,还是颇有难度。这惯用的招式不好使,换一招铁定能管用:“师傅要是不给我重新讲过,我就不知道,我不知道,父皇来的时候我就不会背,我要是不会背……”说到这里,南怀礼稍稍抬了眼装作难过的样子看着花九,“要是不会背,父皇肯定会怪罪师傅的,我可不忍心看师傅受父皇的责罚。”
花九当下便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孩子会这么诳自己。皇命在身,又摊上这么个不听话的主,也只得委屈了自己。好在南怀礼除了不听讲,其余时候该撒娇撒娇,该卖萌卖萌,之乎者也不会多少,哄人的技艺倒是好得一塌糊涂,也丝毫没有身为皇子的傲气与跋扈。几年下来,跟花九混得是风生水起,就差称兄道弟。
当然是不会称兄道弟的,怎么说花九也比他大了快两轮,该有的基本礼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