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管家听小蚬子这话自然心里明白,忙又请张静随自己往内里走,领到二进院子大书房里,命人奉过茶,这才留小蚬子在这里照拂,自己告辞出去。
张静这次来,本来还怀疑可能会在大门口就被拦了不给见。但是他家夫子十分笃定的让他只管来,师命不可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不想过来通禀之后,马上就被人请了进去。
生平第一次进王爷府,心里多少总有些好奇,免不了东张西望,就见这府里倒也并不怎么奢华,只是一路花木扶疏,颇为雅静。到了正厅之后才坐下就看到小蚬子从后面跑出来,然后就又被让进了书房。
这书房倒是颇值得一看。
屋外正面对着池塘,此时方近仲春,正是桃红柳绿百花斗艳的时候。那池塘边围着种了许多的花木,真个是一派的桃李芳菲。水面上倒映着如此春光潋滟,偶尔还有雀鸟飞过,留下一串莺啼,点皱一池春水。
但越靠近书房,所栽种的草木就越清雅,书房本身更是在丛丛翠竹掩映下,门窗上都染了一层浓浓淡淡的暗影。暗影中间又透过几缕阳光,衬得整个环境安静的不行。
书房内里是一式的紫檀木家具,整体很大很深,虽然还是能一目了然,但前后竟然用镂空雕花圆洞门隔成了两间,单单那靠墙两面相对一直延伸到底的书架就已经十分壮观。
正对张静的书房深处是幅巨大的绘有猛虎下山图的屏风,虽然看不清落款,但就算隔着老远都仿佛能感觉到画上那大老虎散发出的阵阵气势,想必是某位名家的手笔。
屏前则摆放着一张罗汉床,不过床上还放着一个矮几,估计平时没什么人会在那上面午睡之类的。床头一边是摆着盆景的花几;另一头则是张翘头案,案上置着一架琴。
张静转头从身边茶几上端起茶杯,目光便落在了眼前的如意云纹画案上。
这书房虽然比普通的书房要大和深了许多,但所幸四面墙外并无阻隔,门窗设计也都很合理,采光还是相当好的。那大画案上是一副尚未完成的鲢戏荷叶图,此时透过案前洞开的窗户,那几尾游鱼沐浴在斑驳的日光里,居然隐隐有了游动之感,足见绘者功力;游鱼上方菡萏吐蕊,娇艳欲滴,可惜尚未完工,只有一个花骨朵。
张静不由开口问小蚬子道:“这也是你家王爷的笔墨?”
小蚬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有人接过了话头:“愚兄闲来无事,随便涂鸦,不想让贤弟撞见了,惭愧惭愧。”
没事你大冬天刚过去就画什么荷花!张静内心里吐槽,表面上自然是好一番敬仰。不过这话要说也不难,毕竟除了那比较不合季节的荷花之外,整体来说,文瑞的画工貌似还是相当了得的。说来,搞不好书房深处那大画屏都是出自他自己之手。
张静感叹之余,就多嘴了:“不过小弟有一事不明,文兄可否赐教?”
“哦?赐教不敢,贤弟但说无妨。”
“小弟愚钝,向来所见鱼戏莲叶图,那莲叶下都是五彩锦鲤,色泽缤纷,姿态优美。文兄这幅画上,鱼儿们体态虽然优雅,但如何看也是几尾鲢鱼,这是有何新说法么?”
啊?文瑞听张静问,呆了呆,也去看那未完成的图画。
老实说这画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画的,画上的鱼是几天前找小蚬子找到厨房的时候,正好撞上乡下的庄子往府里送鲜鱼,被文瑞看到那大水缸里活泼泼游着的一群,看的有趣,回来就画下来了。
他虽然说并非天生的王爷,是出生在农庄里的,但到底从小家里富庶,是个少爷,哪里有机会去直接接触这些地里的玩意儿,见得最多的都是已经做好的熟菜,自然也就区分不出这是什么鱼。偏偏他作画是从小就喜爱的,数十年浸淫其中,画工自然了得,脑子里有了形象,更是一丝不苟的描摹了下来。
虽然画完之后自己多少也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会把通常会添加的莲花也干脆画成了自家荷花池里常见的荷花,但是在今天张静开口之前,那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画从根本上就发生了偏差。当时只是越画越感觉不对,这才丢在那里一直没画完。
今天被张静这一问,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啊,实在是百味杂陈。所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想到自己也已经是这么个废物了。
心里念头转来转去,面上的不自然也带了出来,双眼呆滞脸色泛白。张静一看这架势,突然间福至心灵:别是这位爷其实没意识到自己画的是什么品种的鱼吧?!
把做菜的鱼当成观赏的鱼画下来,还被别人看到了,这要是传出去,那绝对是贻笑大方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心里一个激灵,脑子里飞速的开始踅摸如何把这个问题圆过去,再说自己没认出来之类的明显是不行了,当然更不可能直接指出文瑞的错误,那么,就装傻把这当作是文士之间的新流行?
不过这厢张静还没思索好,那里文瑞已经调整好状态了:“让贤弟见笑了。这其实就是家中下厨里有的几尾活鱼,愚兄偶然瞧见,随便描下来,上面的荷花是信手而为,并无讲究。”
文瑞这几句话说的那叫个坦荡,倒让张静感觉不好意思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