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不大,意外要穿过一处深巷才走的进去,像个大隐隐于世的悠哉处。卖花卖草卖小鱼鸟小宠物的铺面两边排布,都小,绿植密密匝匝摆在矮处高处,几乎要把一家家小店连成了碧绿的一串儿,分不出各家各户的门脸门楣。
卖鸟的,就把一顶顶手编的藤条鸟笼或是铁丝鸟笼挂在铁线蕨与吊兰的边上,里头伺着头顶一抹红或是翠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的既扰人,又有野趣。小狗崽子也一并仰在小铁笼里,窝成绵软软的一团。
来往的行人少,铺面的老板便悠闲了,搬个藤椅往门口一撂,往上一仰。看有人进来转悠也不急着起身介绍,点点头算完,懒洋洋的不愿动弹。
乔奉天对盆栽的知识储备量超乎了郑斯琦的想象,他一路走,一路认,紫叶烟树、琴叶榕、千年木、碗莲、扁叶刺芹和野甘菊,难有他不认识不熟悉的植物。如果有了兴趣,挑其中一样追问下去,乔奉天也能仔细的把习性特征说上一二。
在郑斯琦眼里,乔奉天像一条被他放进水里的一尾游鱼,摇鳍,摆尾,看起来逍遥无忧。不能在此情此景下牵手,真的遗憾。于是就温柔地看着他,用目光牵着他。
他对乔奉天说,“ 要不等年纪大了,你也开个花店。”
“别。”乔奉天头摇的像拨浪鼓,“那我这一辈子离不开做生意了,开了半辈子理发店还得再开半辈子花店。”
“其实你最想做的是什么?”郑斯琦问他,“ 假如你当初没来利南。”
这个问题真遥远,回望以前,已经是像是隔岸观灯火了。
“在县里当教书吧,又稳定,假也多。”乔奉天摸摸鼻子,“但是你知道啊,我字儿写的奇丑无比,真要干这行,教师资格证都考不下来。”抬眼瞅了瞅郑斯琦,“哪像你,字儿写的那么好。”
“所以你喜欢我,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字儿好,另外是个老师?”郑斯琦算拿他开玩笑。
“都有啊,综合嘛,你在均分九十朝上的优 加加前提下,这两点在我眼里是满分儿,给你爆灯的那种。”
乔奉天抬头看天,正巧看见了一道雪白的飞机线。小时候不知从哪流行起来的玩儿法,说是看到天上的飞机划过,要拿手比框给照下来,框到了一百个,则能成真一个愿望。一开始还傻不愣登地数,数到后来就乱了,记不得了,愿不愿的,也不当真了。
“郑老师。”
“恩。”
两个人走着走着,乔奉天的肩膀,就要和郑斯琦的胳膊碰一下。一触就触的心里一阵酥软,以致后来,两人身形不稳的都像是故意为之。
郑斯琦好几次想说,叫我斯琦好不好,我就叫你奉天。没人的时候,就叫你奉天宝贝。可恋爱有时候就是有这种隐秘的心思,我越想要,我就越不想说,我就越想等你来发现,我就越想你给,不是我要。
“我其实以前就想说明白,但我又觉得你懂。”乔奉天不觉得自己是在说件多不得了的事情,“我是天生的同性恋,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变成喜欢男生的那种人,而是因为你,前提条件是男生,我体内的……的多巴胺,才会让我选择喜欢你。”
郑斯琦笑他连“多巴胺”都说出来了,紧接着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说,我和你是不同的,我不是同性恋,我也并不会因为喜欢你就变成喜欢男人的的那种人。我会这样,只是因为你是男的,所以我喜欢的也才是男的,对么?”
两人像各说了段儿三流贯口,各自在脑子里把对方的话捋了半天,才把逻辑条理捋通顺。
乔奉天沉默之后点头,始终是笑模样,“所有时候想想也不公平啊,我用常规的方式在千万的可选的人种选了你,你却为我抛弃了常规,放弃了你可选的千千万。”
这要是笔买卖,你可不划算。
郑斯琦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上他的额头,一指间隙时,又离开,“我从来都没觉得是我的损失,真的,你比千千万万都好。”
乔奉天沐浴在郑斯琦的情话攻击里,软弱无力,几乎快一溃千里。临举白旗投降前,做了最后的一记挣扎。
“枣儿上次说,她想要妈妈。”
郑斯琦停下来片刻,才继续轻声问,“她原话么?”
“她……”
不是原话是真,可原话又怎么能当真。
枣儿那么小,对性别尚且没有直观的概念,对性别之下合乎lún_lǐ常情的关系,更是无所知。好与不好全部依持自己喜误的年纪总会过去,开始越来越注重自己与外界的亲疏关系,越来越无法忽视自己与旁人的比较。成长有时候确实是一种变相的,变得愈发狭隘狭窄的过程。
“你不说就是在骗她,她长大以后,对诸事都有了了解,要知道了……一定会怨你。”乔奉天想,更会怨我,也可能恨我。
“您随便看。”进了一家专卖小型盆栽的店面,飞蚊不少,腰上横个腰包,说罢话,又仰进藤椅里,“价格上面都有,喜欢您就拿。”
一地摆的都是芦荟与栀子,巴掌大的小盆里养的各式多肉有百八十样儿,按大小个头摆在上下三层的花架上。乔奉天手拨弄着当中一盆的绿叶,垂着眼,眼睫披垂,模样在看花,意不在看花。
郑斯琦心疼他心疼的不得了。想着眼前这个人和第一次见,他压在詹正星身上狠狠给了一巴掌,清劲无畏的样子,全然不同。从他身体的一个主干里,剥出了并蒂的两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