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去找,多安排人手。”皇帝的声音还算平静,叫人听不出喜怒。
“遵!”邓昇抹了把汗,忙退了出去。
“陛下,再睡一会儿吧,还不到三更呢。”季莲生转过身来,拉拉他的衣袖,复又将手臂环了上去。
褚云重依言睡了下来,翻了二次身,终是睡不安稳,便又掀了锦被起来,温言道:“莲生,你自睡吧,朕一时失了困意,先去龙德殿看一会儿书。”
明知这是他借口,季莲生欲要再拉,却又怎么拉得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穿了衣服去了。
“宗赫……”失了血色的双唇,将这名字咬碎了咽在心底。一拳捶在床上,螺钿雕漆八步等床的帷幔被震的乱颤,那福寿双喜的云罗锦褥随即被他狠狠的攥在手里,描金绣红的福与寿,被扭成歪曲狰狞的一团。暗夜中,那白皙得几近透明的手背青筋毕露。
第31章 第八章 数九寒霜风未止
龙虎山,黎明。
曙光曦微,空山静谧,风刮了一宿,地上也落了薄薄一层枯叶。本当渺无人迹的山顶,却隐隐约约传来踏着树叶的轻微声响,由东西两侧各自蜿蜒行来,直到会聚在了一处,那沙沙声才悄悄的止住了。
“有劳先生前来,贫道稽首了。”一位戴着浩然巾,穿着玄色道袍的矮个道士向着来人揖了一礼。
迎面而来的那人披着斗蓬,神神秘秘的遮住了眉眼,低声道:“子虚道长有礼了,代问二爷安好。”
“爷甚安。听闻宫里有消息要委二爷职事?”
“确有此事。”那神秘人点头道:“过得三五日,端明殿便会挂出委任牌来,倒也不是什么为难差事,只是颇耗时日,而且我想着这二爷这一出了京……”
“不妨,宫里事既然都预备妥当了,二爷落得不在京里,倒还撇得干净。”
“虽说预备下了,也不知后效如何……”那神秘人迟疑着道:“宫里那位爷的脾性,总叫人琢磨不定,这一年多他竟都没碰旁人。”
“操这心也是多余,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你想,这后阁里头呼啦一下添了那许多青春少年,哪有不情热的。正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呢……”说罢,那道士嘿嘿低笑了二声,惊得林中之鸟都飞起来了二三只。
“只是这软刀子须得慢慢划拉才好,若猛得一刀下去,徒然惹人起疑。”那神秘人低垂着头,声音也愈来愈低:“大爷府上可也……”
“四月里大爷生辰,‘戏班子’也帮大爷预备下了……不管大爷是真糊涂也好,假糊涂也罢,总归是叫姓凌的迷得失了心性。他既不自爱,倒正好为二爷做嫁衣裳。”那道士冷冷的做了个手势,枯瘦而有力的手掌在空中缓慢而坚定地劈削了下去。
“只要教圣祖血脉源归本位……”一列大雁飞过,那神秘人的声音被嘎嘎雁声掩了下去。
“正是。”子虚道长应了一声,又道:“二爷一旦离京我自然是要跟了去的,这京城里的事、宫里头的事,还望先生留心。”
“理会的。”两人互相点头致意,又匆匆由来路而去。风吹过,地上的枯叶飘起飘落,掩了过往的足迹,待一切归于平静,树稍上的宗赫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太阳已是从那地平线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照在少年冻得僵硬的身上,似带来些许暖意。而适才偶然间听到的那场对话,却叫他骨子里愈发冰寒。吹了一夜的冷风,他本就头昏昏沉沉着,那两人的话也没听全听清,但依旧能感觉那股子森森的恶意。
那二爷、大爷会是谁呢?宗赫突然有一阵冲动想要回皇宫去找褚云重,但是,这些没头没尾模糊不明的话,该怎么说呢。而且,昨天才被赶了出来,今天若厚着脸皮去找他,只怕人没见着,反而自取其辱。一想到他昨夜那绝情的神态,少年只觉胸口一阵发苦。
“阿嚏……”身子略感不适的宗赫重重打了个喷嚏,裹紧身上的大氅,望着那不远处的皇宫,少年心中依旧难掩伤痛。罢了,还是走吧,离得远远的,谁又真的在乎谁呢。
沉重而缓慢的从树干上滑了下来,少年蹒跚离去的背景被阳光拉得又细又长,风吹过,卷起他那件有些破损的黑狐大氅在枯叶翻飞中,是那般的落寞与萧瑟。
傅川从凌太阁府被送回龙门巷的时候,屋里头那几个人都是一宿没睡,神色凝重。阿蛮毕竟年幼,看样子是大哭过一场,如今二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晏南山正小声的安慰着她。
叶琛跪了一日一夜,亦是神色委顿,见傅川回来心中虽十分欢喜,却也苦着脸一丝儿都笑不出来。晏南山见傅川腿上还打着绷带,忙扶他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小川,还不晓得那夜你究竟怎么了,腿上可伤得重么?”
“那日也是巧,谁知竟是被皇帝的马车给撞了。”回想受伤以来在凌太阁府的这段时辰,皇帝对自己的温柔照拂,傅川脸上微微一红,忙转了话题道:“我的伤没什么大碍,倒是宗哥哥和叶哥哥这是怎么了!宗哥哥怎地会不见了呢?!”
“都怨我,拉着世显去喝酒,他本没什么酒量,我也是喝高了,竟猪油蒙了心,和他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如今想来,叶琛自然是万分懊恼。自己被革了资格倒也罢了,宗赫这一朝离京而去,外头指不定又是危险重重。
阿蛮嘴一撇,恨恨的道:“要是宗少安然无恙的回来便罢,若有什么差池……叶大少爷,我可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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