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轻点了点头:“佛齐工坊是梁王的本钱,工坊掌柜又是梁王府二管家的族弟,这事与梁王,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只是亚父他……”
话说到这儿,凌越便握着嘴轻咳了一声,没再说下去。不过他话中余意,褚云重却也知道,便一笑道:“便依着亚父的意思去办吧。梁王寿宴是哪一日?”
“四月初四。”
褚云重不动声色的道:“既是戏台子已是搭好了,我们便照本唱戏吧。”
19. 软刀子杀人
下哺时分,澹月阁。
皇帝旨意下来得这么快,被傅叶之事闹得满心郁闷的宗赫心里这才舒坦了些,忙安排侍从们即刻将傅川腾挪回了澹月阁。待安置好后,宗赫又命人将傅川身边的贴身大侍从叶忠唤来。
这叶忠原是孤儿,自小被叶家收养,连姓氏也随了叶,亦是此次随着叶琛进京的几个贴身长随之一。只因叶琛见傅川家贫身边没个人伺候,怕他入了后阁吃亏,这才命叶忠随他入宫。
叶忠在龙门巷时便与宗赫相熟,这回又见自家中令郎靠着宗赫鼎力相助才得以安全回宫,心里自是感激不尽,忙过来磕头。
宗赫知道叶忠为人敦厚老实,又有叶琛那一层关系,便不与他虚言直接了当的道:“中令郎正病着,又吃了这场冤屈,心里难免郁结,你可要用心伺候着。叶琛若有消息要你传达,你也先拒了,便说是我的意思,中令郎现时得安心养病不能乱了心神。”说罢,又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字的道:“个中厉害关系,你可明白?!”
叶忠心中一凛,忙满口子的应了。宗赫怕他误事,又提点道:“澹月阁现住着一位中令郎,一位侍御郎,伺候的人既多也就难免人多嘴杂。若是叫我听见什么不好听的,我只唯你是问。”
叶忠连说不敢,觑着宗赫无话,这才躬身退去。
宗赫又陪了傅川一阵,待晏南山从宝文宫回来,这才起身告辞。南山亲自扶着他上了步舆,正要亲自送他回宫,迎面却来了裴灵阿。晏南山正有事找他,便让宗赫停一停,笑着迎了上去道:
“裴太医!正候着你来呢,我这儿得了一张调养进补的古方还要劳烦你看一看,可繁难么?”
晏南山是七品侍御,裴灵阿不敢怠慢,便客气的打过招呼又接过药方看了看,又笑着道:“这张方子也罢了,细瞧着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是颇耗时日。侍郎要是想用,便这么着……”
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是颇耗时日……
宗赫静静的坐在步舆上,心中一动。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再合着这人的声音……如电闪天庭般,少年脑中刹那雪亮。
如今他眼睛不见光明,耳力却愈发灵敏,竟被他认出当日龙虎山上那个神秘之人的声音。脑海中关于龙虎山那日模糊残缺的片断,原来就像是早春湖面上渐融的冰块,分崩离析,四下飘散。而今,却似时间的沙漏被倒置,破裂的冰块被溯回,重新完整了那面冰冷拼图。只是那上面的每一条裂缝,依旧深的让人不寒而栗。
云图阁。
回到云图阁,何九龄方醒,正在暖阁中用点心,宗赫便陪在一旁。适才的事让少年琢磨了良久,知道若再去说与褚云重听,多半又要自讨没趣,便索性先问过何九龄:
“何爷爷,你可知如果有人想要用软刀子杀人会怎么做吗?”
何九龄正吃着枸杞红枣银耳羹,听得少年此言不由得一怔,一个不留神差点儿叫枣核儿磕了牙。
“毛头小娃儿,从哪里听来这些诨话?”
宗赫打了个手势,让阿蛮屏退侍从,关上厅门插上窗销,又静待片刻,方低声道:“何爷爷,这并不是玩笑话,我确然听说有人要使软刀子伤害皇帝。您老见多识广,我这才来向你讨个主意。”
“用不知不觉的手段杀人于无形,都称之为软刀子。要细说起来,那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何九龄轻轻搁下手中青莲细磁碗,略皱了皱眉道:“究竟什么事,你细说与我听。”
宗赫对何九龄自然是再信任不过,便将那日龙虎山上所闻,并疑心宫中太医裴灵阿便是密谋之人一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
“色字头上一把刀……”何九龄抚须沉吟着,略有些浑浊的眼眸倏得一亮,急问道:“你们后阁的侍郎,可都有房中应用之物?”
宗赫俊脸微红,尚未及作答,侍立在一旁的阿蛮抢着应道:“自然是有的!何爷爷你且等着,我去内室取来。”
一时东西取来,大大小小的匣子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宗赫眼睛虽看不见,心里自也有些害臊,只是想着此事关系重大,必要查个究竟,便低声道:“何爷爷,你且看看,可是有什么不妥?”
何九龄便命阿蛮将宗赫日常用的几样先挑出来,却只有三样,凌太阁赠的一套玉势,和与之配套使用的两瓶药剂,还有一样便是麝香琥珀膏。
宗赫平时最不喜用那玉势,只有皇帝在云图阁时,逼着他用过几回,因此那对金素莲子玉瓶中的药剂才用去一瓶多,还留着半瓶未动。那麝香琥珀膏倒是用得勤,这已是重又配的一盒了。
何九龄先验看了那麝香琥珀膏,随即搁过一旁。再取过金素莲子玉瓶上挂的药方子细细看了,又命取一个玻璃盅子,倒了半盅清水,再将那瓶中药水倾了小半在水中。那药是浅褐色的,甫流进清水中便似一片轻薄的宣纸缓缓沉入水底,轻轻一摇才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