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鸾转过头去,依旧皱着眉头。
他的眉宇很是秀气好看,眉形乌黑纤细,像是用上好的黛,细细画过似的。这样的眉眼,哪怕是凶神恶煞地皱着,也是讨喜好看的。
“舟车劳顿,前线还路途遥远,河清王,你上车来吧。”
可萧鸾毫不领情,只凶神恶煞地皱着讨喜的眉,冷冰冰地说:“兵贵神速。”
萧竞一愣:“嗯?”
“车舆缓行,贻误战机。”萧鸾一字一字地咬出这句话,像是对着仇人,不共戴天地说着。
虽然随行将士眼观鼻鼻观心,只管高昂着头行着军,但萧竞还是觉得自己一颗帝王心被深深地挫伤了。
他啪地放下帘幕,坐在车中生起了闷气。
他兀自生着气,萧鸾却爬进车来,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萧竞身边。
“怎么,不怕延误战机了?”萧竞冷笑着问。
萧鸾抓住萧竞的袖口,低声唤:“兄长。”
他低着头,乌压压的睫羽垂下来,在眼睑上落下长长的阴影,看着倒有三分的委屈之色。
萧竞的心一下子软下来,但依旧板着脸斥道:“是朕倒也罢了,要是别人当皇帝,你这般没轻没重地说话,削官丢爵还是幸事!”
萧鸾霍然抬起了头,杀气腾腾:“如果是别人当皇帝,我就宰了他,然后再把兄长你送上皇位!”
“又尽胡说!”萧竞怒斥,然后对着自家小弟摆出了苦口婆心的架势,“你看看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除了打仗杀人,还知道什么?这满朝文武,倒是一个个得罪了个遍!朕每天看关于你的弹劾折子,就看得脑仁疼!”
萧氏兄弟幼时在深宫中无依无靠,吃了很多苦头。萧竞自认为又当爹又当娘,把萧竞拉扯大很不容易,一唠叨起来,便有漫无边际的架势,跟醉酒后有得一拼。
萧鸾烦恼地仰着头,有些无措。
“你好歹也是一个王爷,气量要大些,怎么能见着不顺眼的就杀?整天不思进取,就知道赖在宫里,也不知道你在鼓捣什么……”萧竞越说越顺,抬手取过手边的清茶,喝了一口,打算再接再厉。
“兄长,”萧鸾及时打断他的话,双目炯炯:“我打算奇袭雍城。”
☆、奇袭
“兄长,”萧鸾及时打断他的话,双目炯炯:“我打算奇袭雍城。”
萧竞一时回不过神:“什么?”
萧鸾一把取下车壁上悬挂的地图,侧身打开,行云流水地铺在案几上:“我军到怀荒镇尚有两百里远,怀荒至雍城是四百里,一共六百里的路程,若是急行军,不过一昼夜,必能打柔然一个措手不及。我只需带一队三千人的精兵——”
“荒谬!”萧竞怒斥,“你孤身一人,深入敌境,像什么话?!”
“兄长!柔然大军南下与我作战,京城定然空虚,我釜底抽薪不是易如反掌?”
萧竞抬手止住他的话:“朕倾全国之力,带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再加上抚冥、怀荒、御夷三镇原先驻守的十五万大军,三倍于敌,稳扎稳打,岂有不胜之理?”
精致的丝绸地图上,抚冥、怀荒、御夷三镇互成掎角之势,拱卫着京都。三镇隔着于延河,遥遥对着雍城。
四十五万大军,号称百万雄兵,稳扎稳打,徐徐推进,自然能让柔然大伤元气,再无南下侵扰之力。但就算胜,怕也是惨胜。
萧鸾紧紧抿着嘴,唇线呈现出一种冷厉的弧度。
“小弟啊……”萧竞长叹一声,“还记得豫宁吗?”
萧鸾点点头,豫宁,先帝长女,血脉相连的姊妹,当然记得。
“豫宁远嫁柔然王,生子元子攸,封为涪陵王。”萧竞缓缓说着,“朕已许他柔然王位。你不必孤军深入,朕也能釜底抽薪。”
萧鸾侧颜,不动神色地冷冷道:“一个失势的王子,亲母尚不能保,何以图王位?”
萧竞霍然站起,将案上地图扫落在地,怒道:“朕亦不能保生母,又何以登上皇位?”话毕犹不过瘾,冷哼一声:“对了,是靠你这个拥兵自重的王爷,将朕的兄弟杀个精光,将朕扶上去的!”
萧鸾立时重重跪下,低着头,一语不发。
萧竞俯□托起萧鸾下巴:“萧栖梧,你给我仔细听着,你若是再自作主张,胡作妄为,就不要怪朕翻脸不认人。”
然后他直起身,在偌大的御銮上来回踱步。他的小弟,他最清楚,脑有反骨的东西,多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于是停下步,一甩宽大的袖袍,指着他的鼻尖:“从现在起,你就跟朕呆在一起,不许离开寸步!”
看你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直到傍晚大军停驻修整,萧鸾都再没提奇袭之事,只静静陪着萧竞批改奏章。
但萧竞还是没看住萧鸾。
萧竞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小弟不见了。
帝王红着眼,趿拉着倒履,粗着嗓子大吼:“李德!李德!河清王呢?!”
太监总管哆哆嗦嗦地跪在帝王脚边:“这不……刚才还在呢……”
萧竞一脚把他踹了个人仰马翻:“要不是看你伺候朕多年,朕现在就宰了你!还不赶快去把河清王找来!”
正当李德团团转地指使人去寻找萧鸾时,光禄勋齐熙来了。
光禄勋掌管期门军和羽林军,一手握着禁宫护卫,虽不说位高权重,却历来是皇帝身边的心腹红人。
齐熙一见到萧竞,就重重跪在地上:“禀陛下,方才河清王手握令符,点了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