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皖的感慨其实很准确,若没有重生而来的邵云浩,等待他的不是死亡,却是比死亡还残酷的人生践踏。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上那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可这时,却从二楼的幽暗房间中传来一声苍老而疲惫的责备。
“皖皖,你还晓得回来,几点了?”这是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间还伴着几声急喘,对夏皖的晚归很是生气。
夏皖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有些发白,三两步跑上楼梯,往里间的屋子里一进,然后就看不到人影了,站在楼梯上的邵云浩没有着急的往上走,而是站在原地,好奇的竖耳倾听房间里一老一少关切的责骂以及连连连称是的允诺。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奶奶会担心吗?”
“我……只是去见了一个朋友。”
“哪有什么正经朋友是要晚上见的?夏皖不要以为奶奶看不见,你就可以骗奶奶。”
“对不起……我真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皖皖,你爸爸妈妈过世的早,将你好好抚养长大是奶奶这辈子最大的责任和心愿,奶奶已经年纪大了,但是你还在念高中,怎么这可以这么晚了才回家。奶奶虽然眼睛不好,但也要管教你学好,未来你还要上大学,不要向那些坏孩子一样,整宿整宿的在外面游荡。”
老奶奶在没点灯的小房间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可不管她说了什么说了多久时间,夏皖都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表情,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的为自己付出,那个人就是眼前一脸担忧的奶奶了,从爸妈过世后,自己可以依靠的只有她,她可以指望的也只有自己,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这座腐朽失修的小楼内相依为命。
抓住老人皱皱巴巴干枯的手掌,夏皖将这只手贴在自己心口上,好让奶奶知道自己会好好听话,不再让她老人家担心,满头银发眼窝深陷的老人这才疲惫的睡下了,而夏皖却是再听了一阵奶奶平稳的呼吸声后,这才轻声的走了出来。
听到这些细碎的对话,感受着那拳拳爱护之心,邵云浩的终于对夏皖的生长环境有了正面的了解。
原来自己的夏皖早就失去了父母的亲爱,他的整个少年时期只有一个瞎了眼睛的奶奶,为了能让夏皖念书,奶奶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而省下来的每一分一毫都为夏皖存了起来,读书要钱,未来孙子找个漂亮的孙媳妇也要钱。或许那名老人不是夏皖唯一的亲人,但绝对是在心中份量最重的一个。
这一切,不经让邵云浩想起了重生前与夏皖发生一段往事,而这种种的昔日情景却是让自己再一次直面内心的冷漠与绝情。
那是在夏皖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早就被自己碰过身体的他,两眼通红的站在跟前。
那时的夏皖神情是如此脆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变数所打击,他说这种时候只有自己才能帮助他。
夏皖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想为自己借10万而已,那时10万ry的开销,只不过是一次出海的游玩,可对夏皖来说,却是在放弃了所有尊严之后的卑微乞求。
邵云浩只是坐在沙发上拿着红酒,像看着什么可笑的戏剧一样,用讥讽的话语让夏皖脱去身上一切遮掩,想要从自己手上拿到这些钱,那就必需付出远远超出应得的代价。
那时的自己根本看不懂夏皖在羞耻背后的痛苦。大学时的夏皖将自己看作是心中的依靠,想自己成为他命中的唯一,但自己给他的除了一次又一次的伤痕,便再没有更多的了。
整整一周,夏皖如一只被驯服的稚犬一般,任凭自己为所欲为,在自己鄙夷而暴力的折磨下,夏皖连从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十万块像雪花一样从夏皖的头顶飘落,邵云浩冷笑的看着夏皖伏在自己脚下,将一张张浸染着被剥离自尊的钞票重新捡起。
那七天,邵云浩第一次动手打了夏皖,而在那七天之后,夏皖再也没有对这男人落下一滴眼泪,至死如此。
这些钱,邵云浩知道去向,夏皖是为了让自己年迈病重的奶奶可以有足够的钱上手术台,可是当夏皖拿着钱回到家中时,除了只看到奶奶最后一个笑容外,一切都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