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是咯唧么?”
陆克己急死了,攥拳头轻跺脚,竟原地团团转起来。目光四下里一巡,恰见几上摆支青瓷净瓶,清新淡雅地插了根柳条。他抢步过去抓过净瓶倾一些里头的水在案头,手指尖蘸着水规规整整书两字:克己。
蒋春不爱念书,字到底识得几个,低头一看总算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他可不会认错,嘴撇到另一边,啧了声:“听起来跟咯唧也差不多,拗口得很。”
陆克己垂睑低头,显得委屈,忽又仰起脸,粲然一笑:“小的表字自斟,帮主唤我自斟好了。”
有那么一瞬,蒋春是出神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神,琢磨着也许是弯腰讲话有些累,或者一时没想出“自斟”俩字该怎么写。等意识到时,他蓦地很生气。
所有人都看出来帮主生气了,包括陆克己。因为面前这人的脸顷刻间从“寻常凶”变作了不知道什么凶,总之就是凶,比刚刚凶多了。
而所有人当然也包括陆克己都以为,帮主生气是因为被顶撞了。新来的侍儿居然敢反驳帮主,还敢给帮主提要求,简直是敢为天下先少年你胆儿真肥。可陆克己胆儿并不肥,非但不肥还一吓就破,苦涩四溢铺满心头,他腿软心悸唇白眼红,几乎要哭了。他骇怕得如此灰心丧志失魂落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打嗝了。
然而蒋春生气是因为这个侍儿居然有表字。
他生气连侍儿都有表字自己却没有。
他生气有身份的人都该有表字,自己没有就是没身份就是低俗。
蒋春承认自己俗,但他觉得自己身份不低。他想要身份是高人一等的,受人尊敬,哪怕是因怕他才敬他。
可今天,此时此刻,他没有表字,他输给了一个有表字的侍儿。侍儿比他高一等,这让蒋春很生气,气死了,气得火冒三丈。
一低头,火没冒,憋在里头,硬了。
狗头帮帮主做事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便见蒋春回头同身后的长者相视一眼,老人当即心领神会,招招手领着其余人鱼贯而出,顺手把门带上了。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陆克己才想起来自己是否也该出去。不过端看这避人耳目的架势,他暗自又悲呼莫非帮主要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