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唇,依旧是那样的香甜,就好像是……就好像是……集市上的酥糖。
每到赶集的日子,我爹会给我两枚铜板,让我一个人去集市上玩。
一枚铜板我给自己买满满一捧的酥糖,另一枚铜板我会给我爹买一小袋的茶叶。
我家没有钱买新茶,我爹自个儿也从来不提。
但我晓得我爹爱喝茶。
我只不晓得,我这种感觉是打哪里来的。
鸭子会游泳,老鼠会打洞。我好像,天生就晓得他爱喝茶。
每次我给他带茶叶回来,他都会呆呆看我一会儿,然后轻声问我一句:“外面的花开得如何?”
十分的莫名其妙。
我只好胡乱答他。
“刚开。”“开得正盛。”“谢了不少。”“都谢完了。”“爹,冬天哪来的花呀?”……
我能感到我爹听完我回答眼神里头的失落。
不过他不会讲。他只是笑笑,道:“谢谢。”
我一直觉得我爹有心事。我想和他亲近,可他总是刻意离我很远。
我不明白。
我很想想明白,可我偏偏想不明白。
我很苦恼。
而此刻我贴着他柔软的唇,闻着他香甜的呼吸,头一回发觉,我和我爹,也可以如此之近。
我想一直和我爹在一起。
我爹说:“别去找他。”
我爹说:“这辈子我不求他。”
我不管这个“他”是不是陶大夫。反正我一定要去找陶大夫。
因为,我要他给我爹看病。
什么娶媳妇,什么陶大夫,我统统不要。
我只要我爹好好的,哪怕我给他买了茶叶他却问我花开得如何,哪怕我捣蛋了他会生气罚我跪院子里。
于是我从我爹的唇上移开,将他紧紧抱起,转身就往陶大夫的住处奔了过去。
陶大夫正坐在外屋,摊了张纸瞧得出神,见我闯进来,忙不迭地把纸收了。
我也顾不上,直接冲里屋先把我爹放床上,又跑出来朝他大喊道:“快进去瞧瞧我爹。”
陶大夫白我一眼,不急不慢起身嗤道:“瞧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不就是出疹子么?”
我闻言大喜,一拍腿道:“陶大夫,我就知道你靠得住!都没瞧见我爹呢就知道他是什么症候!”
陶大夫脸色一僵,随即嘿嘿笑了一声,跟着我进了里屋。
他看我爹一眼,便回头对我道:“你爹穿这么严实,我怎知他身上疹子发得如何?”
“那就脱我爹衣裳啊!”我道。
陶大夫皱了皱眉,道:“早晨你也瞧见了,你爹不是不许我碰他么?万一被你爹晓得我脱了他的衣裳,还不知道你爹会怎么闹呢!”
“陶大夫,都这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呀?”我闻言急了,指着我爹道:“我爹现在这副人事不知的模样,别说你脱他衣裳,我看就算把他卖了他也不见得会晓得。”
陶大夫眼珠骨碌碌转一圈,扭头道:“谁知道他清醒之后你会不会说漏嘴?”
我赶紧指天发誓道:“我要是说漏嘴,以后……以后……”
我琢磨着我该下个咒。
可是咒什么好呢?
我转头看了一圈,便看到了昨天压陶大夫的门板儿。
我心中念头闪过,连忙接道:“我要是说漏了嘴,以后就骑不到人,只能被人骑。”
陶大夫闻言十分不悦,敲了一记我的头,呸道:“怎么?敢情你瞧不起被人骑的?”
我讪讪笑了笑,道:“陶大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10
陶大夫噘嘴哼一声,也不搭理我,直接在我爹身边坐下,二话不说就拉开了我爹的外衫和中衣。
我忍不住伸长脖子瞧上一瞧。
我爹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没肉。
那洗练的身板儿,啧啧,比陶大夫可强多了。
不过此刻他的胸口发满红疹子,看得我心尖犯慌。
我赶紧问陶大夫:“我爹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