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会没事吗?我一路走,一路想着。
那些劝慰小孩的话,我自己都不相信。
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原本打算随便混过去的稿子,现在很想好好写一写,哪怕只是为了那个孩子。
只可惜,这一回我真真体会到什么叫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一回到家,我就觉得头晕嗓子痛,以为是感冒了,吃了两片感冒药后,撑着写了个简讯,发给值班的同事,让她们收到通稿后再修改。
等我要睡觉时,才觉得全身都不对劲,不仅是嗓子痛了,眼睛也痛,眼泪不断地流出来,连走路都开始趔趄了。
只好把已经睡着的汪嘉文叫醒,让他送我去医院。到医院一检查,那可真了不得,我竟然是甲醛中毒。
给主任打电话请完病假,我又被汪嘉文念了一通:“书呆子,自己身体不好,还把口罩给别人!你下次再这样,我直接弄点砒霜了断你,省得浪费国家医疗资源!”
“我是为了,咳咳,祖国的下一代。”我移开氧气罩,辩白道。
“手不许贱!”汪嘉文把我的手打开,帮我放好氧气罩的位置:“你还不睡啊,要不要提供一掌拍晕服务?”
“别,不劳烦您了。”我闭上眼睛,尽管脸上带着氧气罩很难受,但全身疲惫的我,还是很快就进入梦乡。
幸好我的中毒情况并不严重,休养了三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我轻松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汪嘉文。走到医院门口我才发现,等在着的出租车司机竟然是肖平。看见我,他还很热情地挥手招呼我。
“怎么是你?”坐上车,我惊喜地问他。
“是我联系他的。”汪嘉文坐到我旁边:“你把写着人家手机号的发票放在要洗的裤子口袋里了吧,幸好被我拿出来了。想到反正你出院要叫车,不如让他赚这钱。”
“那,万一他又不收钱怎么办?”我悄悄问汪嘉文。
“我已经跟他说了,你的车费单位都能报销,不要白不要。”
= =,汪嘉文同志,如果有这么一个好单位,请通知我跳槽过去好么……
13、13、坦白 ...
回到家,汪嘉文穿着围裙进厨房去做饭,我和肖平坐在沙发上侃大山。
我给肖平详细说了我的化工厂采访之旅,当然也没忘提我把口罩给小孩儿的大无畏之举,可让肖平听得一愣一愣,看我的眼光里也多了敬意。
“你还真是个好心人。”听着肖平对我的赞美,我的心情总算舒畅了点。这全天下,大概也只有汪嘉文一个人,对我那么伟大的行为非但不表扬,还要泼冷水的吧。
“说到这家化工厂,我也知道,我有个表哥是在里面工作的,不过是在食堂,还算轻松。”肖平说道:“听他说,这个厂的确不太平,据说之前有好几个过劳死的了,其中有一个,好像是一边干活一边打瞌睡,结果整个人都栽到浓硫酸里面,尸骨无存!”
我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种工厂,简直就是拖社会主义的后腿,借着这回的事情,或许真该好好调查一下,不然以后只会发生更多的杯具。
“出了那么多事故,就没一户人家去闹的?”我问肖平。
肖平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这家化工厂后面的集团很大,听说给的封口费可不低。”
啧啧啧,简直就是资本主义作风。我追问:“它后台是哪家啊?”
“喏,就是那个任昌集团,整天在央视打广告的那个……”
任昌集团,听到这四个字,我的全身突然忍不住发起抖来,那些不堪的记忆又冲了出来,那个人阴霾的脸和阴冷的笑,那些灰暗的日子和剜心的痛苦,瞬间席卷了我所有的思考空间。对于这四个字,我显然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仅仅是听到就有无限的恐惧感。
为什么偏偏是任昌集团?偏偏是那个人的公司呢?
上辈子,我陆陆续续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调查出任昌集团的很多黑幕,却把自己推向了黑暗的深渊。
这辈子,如果可以选,我唯一不想碰的,就是任昌集团。
之前的满腹雄心和斗志全都烟消云散,现在在我心里,有的只是抗拒。
出了爆炸这样的大事,它自己也会好好整改的;又或许在这几天,我的同行们已经写了很深入的调查报道……主任也不会让我去做这个报道的,毕竟我都因此而住院了。
所以,就不做了吧?
又觉得有点心虚。
“小叶,小叶,你没事吧?”听到有人喊我,我抬头,看见肖平很奇怪地看着我,大概是被我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汪嘉文那大模子也蹬蹬蹬跑出来,或许是听到了肖平的呼声。他走到我面前,仔细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转身对肖平说:“他没事,就是经常说话说到一半就发起呆来,这时候只要打他一下,用点力气打,他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