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宋人良不是没有劝过他,但那时的晏冷又何曾放在心上?年少的无知,却让他悔恨一生。
“你说你喜欢他的清高,又何必要人家向你低头?”
晏冷不屑一顾,“岑歌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征服了之后,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还记得宋人良沉默了一会儿,才对他说,“你会后悔的。”
晏冷不以为然。
现在想起来,原来在别人眼里,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楚,只有被岑歌爱着的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伤害了最爱他的人,还在沾沾自喜,逼他低头,逼他服软,明明喜欢得要命,却一定要说着不喜欢的话。
到头来,究竟骗过了谁?
后来,他和林文佑一起争一块地,在投标时却被对方提前知道了底价,恶意算计,他“正巧”得知了岑歌是林文佑的儿子,便认定是岑歌出卖了他,将怒火都发泄在了岑歌身上。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不曾弯下分毫的脊背,却被三个月的日夜折磨磨得失去了生气。大病一场后,肋骨一根一根都凸了出来,那时的晏冷心里是有些后悔的,但他告诉自己,是岑歌背叛了他,他没错!
直到岑歌忽然从别墅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他发现自己冤枉岑歌竟是如此彻底,他便开始开车漫无目的地找,却出了车祸,眼睛受损,在医院一躺就是三个月,而岑歌也因为车祸而彻底失去了消息。
再后来,医生告诉他,其实车祸让他膜破裂,却有一个人赶到医院,及时捐献膜,那人还很年轻呢。晏冷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岑歌,他突然灵光一闪,死马当活马医,逼问最有可能送走岑歌的宋人良,得知了他希望又不希望的结果,真的是岑歌。
晏冷这时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就像一夜之间突然懂了岑歌这两个字一样,发了疯一般去找岑歌,却在七年后才找到了在盲人学,晏冷发现岑歌不只是瞎了左眼,现在的他是双目失明。
岑歌对他说,我最孤独的时候,是你把我拉了出来,不管那是不是真的,都是我手里紧紧抓着不能放的救命稻草,所以,你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岑歌说,我们只是还不够信任,我喜欢你,可你不爱我,所以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岑歌说,你那么骄傲与张狂,我不能看着你没了眼睛,变成瞎子,所以你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岑歌说,你可以走了,没什么亏欠不亏欠,你可以永远都不用因为我难过。
再后来岑歌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晏冷用尽了方法,却只抢回了岑歌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他们不再争吵,也不再说对不起,他们置办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过着普通人家一样的日子。
晏冷没有问岑歌的眼睛是为什么瞎的,岑歌也没有说,他们就这样像朋友一样,前所未有地心安。
最终,岑歌还是没有撑过半年后的新年,在09年的除夕夜,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静静地走了。
岑歌走后,晏冷一夜一夜地梦见他,梦见他们的曾经,梦见他们一起在小路上遛狗,梦见岑歌在厨房做饭,晏冷在后面拥着他,耳鬓厮磨,梦见他们一起弹着钢琴,梦见他们一起看着日落西山,但最后,无论多么美丽的梦都会变成他对他的折磨,他在梦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却只是摸到身下一片湿冷的床铺。
晏冷用了不知多少手段折磨自己,想让疼痛帮他赎罪,疼了,他才觉得舒服一点。
这十年里,晏冷禁了十年的欲,打断了无数条鞭子,身上层层叠叠的疤,他剥夺了自己使用止痛药的权力,挨了鞭子,就拿酒精直接冲洗,但这样的疼在他身上都一点一点失去着作用,他知道,当疼和血都不能再还他的债的时候,就是他的大限到了。
在那个雷雨夜,晏冷觉得心一直像是被不断地割开,他那时心里唯一想的事情就是,不要让他下地狱,他想去找他。
晏冷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知道谁是自己最爱的人,他用了二十年才摸索到了怎样去爱一个人,他的一辈子都是在不停地后悔。
晏冷跌跌撞撞地跑向地下室,无论如何,心里实在是感谢上天的,他感谢上天看不惯他这种人轻易地死去,又给了他一辈子的时间,他这一辈子,就是来赎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