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撑得住吗?”
伸手不见五指……不,应该说是睁眼都见不着眼睫毛的地道里诸葛卧龙拉着、拖着‘身体虚弱’的莫邪蹒跚而行,累得浑身冒汗。
两人走了一段之后诸葛卧龙便再拉不动莫邪了,莫邪犹如死狗一般地赖在了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老前辈,你还是自己先走吧,这身镣铐太重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黑暗中莫邪的声音里满是虚弱的意味,仿佛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都走到这一步上了,怎能半途而废?”
说起来很是奇妙,原本诸葛卧龙可是根本没打算出去的,甚至为了给莫邪跟宁采臣打掩护他还自杀了,但是在他被莫邪强行拉下水之后他的姿态却是有了360°的大转变。
从‘不愿越狱’到‘愿意越狱’,从‘被动越狱’到‘主动拉着别人越狱’,直到现在诸葛卧龙已经进化到了‘苦口婆心劝道他人努力越狱、奋发图强’的境界。
死志已去,求生的种子已经在这位老者的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
诸葛卧龙应该不会再玩自杀的把戏了,但莫邪觉得还不够保险。
“老先生,你说得对……但我真的是走不动了……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就跟上来!”
莫邪瘫在地上,一身铁链子当当在诸葛卧龙的拉扯下直响。
诸葛卧龙抓着莫邪的手不肯放。
“不行,不能休息!现在你一旦坐倒就起不来了!”
这个老人死命地将莫邪拉了起来,并将莫邪的一条手臂担在了自己肩上。
“走!”
一声低吼,发自丹田,诸葛卧龙的脸涨得通红。
他修过内功,所以他才能选择‘自断心脉’的死法,快到让莫邪都不及施救。
但很可惜,他的内功并不这么强,只是烂大街的《五禽戏》罢了。这样的内功养生有余、威力不足,诸葛卧龙鼓足了劲才又拖着莫邪往前走了不到十步就歇菜了。
“呼呼……”
诸葛卧龙喘得跟那什么似的。
“年轻人……你是怎么做到身陷囹圄仍然这般膘肥体壮的?……真是让老夫不服都不行了……”
诸葛卧龙整个人贴在地道壁上,没一会儿就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他现在的境界叫做‘精疲力竭’,他这句话的中心词是‘不行了’。
“三十年的功力……全耗尽了……现在老夫就是想自己走都不成了……天意啊,天意,看看来你我二人注定是要坐穿牢底啦……哦,不对,你明天就要吃刀子了,看来坐穿牢底的只有老夫一人,真是……唉!”
诸葛卧龙的腿脚是酸软得不成样子了,但像是一种补偿,他的嘴皮子开始活跃,而且活跃得不成样子。
“三十年的功力……真是深厚啊……”
莫邪默默地将‘三十年’跟‘十步’摆在心里对照了一下,他并没有准备发表什么结论,因为他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无论是试探也好、试验也好,走到了这一步上他基本上已经能够断定诸葛卧龙已经确确实实不会再自杀了,既然如此,无论是他还是诸葛卧龙都没有继续在这暗无天日、空气污浊的地道里耗着的理由。
“我……还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啊!我还要报仇!我还要伸冤!我要让那些奸·官·污·吏寝食难安!——无论如何我都要逃出去!啊啊啊啊啊!!!!!”
诸葛卧龙的高谈阔论暂时告一段落,听完了这一切的莫邪沉默了片刻便忽然像是一座觉醒的火山一般爆发出了强烈的反应。
忘记了是谁曾在哪个年月吼出的悲怆,铁链哗啦,铁骨铮铮。
“咯嚓!咔嚓!”
在莫邪的狂叫声中黑暗中响起了一连串令人牙酸齿寒的声音。
“杨小子!你……?”
诸葛卧龙失声叫了出来,他的经验阅历何其丰富?莫邪才讲到一半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莫邪的打算。
但他拦不住莫邪,也没力气拦住莫邪。
黑暗中一股血腥味迅速地蔓延了开来,伴随着这份气息的是粗重的呼吸与光听着就感到难受的喉间低吟。
“老先生……还能走么?”
每一个字都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发抖,不只是因为太过用力还是因为摇摇欲坠。
诸葛卧龙想象到了一张脸,爆满青筋的脑门,挤成一团的五官,像兽多过像人。
“能……”
他的口舌先于他的大脑给出了回答。
“走!”
怒吼,咆哮,赌上这具躯壳中与生俱来的一切,诸葛卧龙被一只火热且发黏的手提携着,在地道中奔跑。
他的大脑被不断由前方袭来的空气刷成了空白。
直到——
“呼呼……!”
小石山,自由的空气塞满了两名囚徒的肺。诸葛卧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贪婪而饥渴。
监牢中的空气总是污浊不堪的,那里都是将死或已死的人,诸葛卧龙曾一度用‘化脓’二字形容那里的气息。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呼吸到外头的空气了,草木自然散发出的清香、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山石泥沙带着的余温,一方沁人心脾,另一方自脚心贯入直穿天灵。
他抬头,月儿刚过半空。
这一刻,他忽然就想流泪。
“杨小子!你怎么样?”
石山下,密道口,月如残盘,尚缺一口。
月光洒在了诸葛卧龙身上,照得他脸上一片晶莹,那是汗。
月光也洒在